蝉蜕世代+番外(12)

何况难忘旧爱并不等于生活止步,她一直在向前走。

姑妈则开始支吾:“你听我讲,周家不是还有你那位小叔?自秋死了,家产肯定都是他的,他现在可是一支蓝筹股,你要抓牢……”

“你疯了。”她怀疑姑妈吃错药,在讲胡话。

“我又没叫你去勾引他,只是劝你与他搞好关系……”

“我有尽力与他保持关系融洽。”只是他不买账,人都消失不见,她一身解数也无用武之地。

“那位少爷叫什么来着?”

他算什么少爷,周自秋是被父母娇生惯养出来的,周见蕖随阿公在慈山长大,慈山算乡下,阿公只会散养他。喉管里附着油腥,闻蝉喝半杯水也压不下去,脸色难看,缄默不语。

姑妈兀自回想:“葬礼上怎么没见到他?”

她那天在证券交易所泡一上午,将近傍晚才前去殡仪馆吊唁,周见蕖出言不逊,已被阿公带回去管教,她自然没见到。

姑妈又说:“我记得他样貌不错的,虽然一点也不像他爸爸,他哪年生?讲不准和你同年,你们年纪相仿……”

说媒口吻,她明显居心不正。周自秋在时她百般巴结,如今人去茶凉,她比闻蝉还着急寻下家,势必要抱定周家这棵大树。

闻蝉本想去拿手袋,用钞票堵住姑妈的嘴就立刻走人,刚要开口,姑妈大声叫出名字:“见蕖,周见蕖对不对?”

姑妈势必还要称赞他名字好听,闻蝉呕吐的欲望却止不住,立即冲进洗手间,干呕半天吐不出来。

姑妈跟到门口,通过镜子看到她苍白的脸色,还有心思打趣:“他的名字还有催吐功效?居然把你讲吐了……哎哟,我忘记你口味淡,油放多了是不是?你不早提醒我。”

闻蝉漱口后用纸巾擦嘴,没等答她的话,她忽然又跑到客厅,闻蝉还以为她要给自己找胃药,不想她竟站在电视机前,目不转睛。

女主播正用冷漠的声音播报:“兆周集团陷入财务造假风波已久,股价大跳水。今晨最新消息,集团最高负责人周秉德先生终于公开承认,确有此事。据专家分析,近日兆周集团或有退市可能,前景不容乐观……”

闻蝉心下一沉,姑妈比她反应还激烈,猛拍大腿,就差哭嚎出来:“怕什么来什么!露儿,我要去跳楼!”

“不要这么叫我。”闻蝉已经猜到她做了什么,跳楼暂且放到一边,先冷淡提醒,再问她,“你投入多少资金?”

“我全副身家被套牢,棺材本都搭进去啦。都怪你,否则我为什么这么看好兆周?还不是因为你……”

“我救不了你,只能给你这个月的赡养费。”

她掏出手袋里备好的一沓钞票,上供给姑妈,饭桌上的菜似乎凉了,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闻蝉再待下去怕是要吐出胆汁,最好立刻离开。

姑妈抓住她的胳膊不放:“这些钱够做什么?你难道忍心看姑妈死后连墓地都买不起?”

“我已在给你养老,自然也会为你送终,墓地你无须担心,进不了周家坟场,你也会有自己该去的长眠之地。”

“你敢跟公婆这样讲话?我早就看出来,你肚子里藏着黑水,讲话尖酸,你现在不怕我了是不是……”

记不清那天怎么安抚住失控的姑妈,闻蝉素来恪守规则,赡养姑妈这些年,每月都有定数,绝无可能打破,艰难的只是要应对姑妈的癫狂。何况现在她失去丈夫,她毕竟不姓周,周秉德不必养育她,她自己的前路都茫然未知,哪里来多余的钞票供姑妈挥霍?

一鼓作气驱车返家,闻蝉呼吸着南山清新的空气,状态并没有好转,头晕到险些站不住脚,扶着墙壁才安稳进门。

次日的晚饭,翁姐煲荷叶乌鸡汤,还加了些草药,为闻蝉进补。她善良贴心,懂得关注主家的身体状况,其他事情上闻蝉自然愿意少些计较,和平共处。

十月辗转而去,十一月到来,已近岁暮。闻蝉本以为那天干呕只是巧合,一则缺乏休息,二则姑妈的款待过于熨帖,是个人都遭不住。

整个十一月,她不失眠,但多梦,白日里更是容易觉得疲倦。去福利院探望小朋友,孩童的劲头足够撼动一棵大树,闻蝉难以招架,甚至第一次怀疑自己难道开始衰老,可她才二十四岁,年轻得很。

她会多愁善感,都怪姑妈掀开她的旧伤口。每每夜深人静,她独自坐在客厅,与那束无名花作伴,灿烂但走向枯萎的一抹黄,像光阴的颜色,她频繁地想起周自秋。

结婚的第一年,周自秋初初接手集团,由周秉德亲自带着过河,尚且没那么繁忙。休息日陪她在家,他教她作画,她在他怀里,第一笔由他们共同落下。正所谓夫妻执手,那时她确信,只要周自秋不抛弃她,他们一定会相守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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