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怀安并不在意他话中的讽意:“随你怎么想。”
袁沃瑾再次起身,恢复正色:“你在此处藏好自己,明日午时一刻若我回不来,我会叫人送你去天佛山。”
说罢转身出了破庙,牵着马缰翻身上马,不刻便消失在雨夜中。
……
一路纵马临至皇城,远远见着紧闭的城门,袁沃瑾弃了马,撕下一片裙布做蒙面遮住口鼻,寻着一处守卫松懈之处,以短匕为楔,攀墙而上,避巡逻而走,直入城内。
亥时末刻,城内商铺皆已紧闭,玄明湖畔一家药铺却还亮着灯,袁沃瑾近身药铺不远处的巷子,暗中观察,不多久便见几名宦官模样装扮的男子从里而出,随后上了马车驱向宫内。
待马车远去,他才现身钻进药铺。
药铺掌柜也没看来人,低头收着账本:“关门了,公子明日再来吧。”
袁沃瑾走近柜台,拉下脸上面布:“姑娘可还记得在下。”
那掌柜闻声抬头,看了好一会儿才从他湿漉的发丝中认出他的模样:“公子,是你。”
袁沃瑾点了一个头,而后觑一眼屋外,凑近柜台低声问:“方才那些人来抓什么药?”
女子有些为难,他便道:“实不相瞒,舍弟在宫中当值,听闻近日染了风寒,却不肯告知家中让家母担忧,因此适才瞧见这连夜来抓药的宫人,便唯恐舍弟染疾,叫人暗中……”
他故不点明,同女子暗示。
女子明白了他的意思,宽慰道:“公子多虑了,是宫里那位……”
说到一半她换言之:“总之是一些止血止咳的药,是治病的。”
见她转身想走,袁沃瑾抓住她的手腕:“宫里那位怎么了?”
不待女子回答,他又道:“姑娘既知详细,想必与宫中关系不浅,在下敢以性命担保,绝无谋害之心,实属……实属担忧舍弟安危。”
“唉,”女子叹息,“我告知你一二也无妨,现在宫中戒备森严,连个苍蝇也飞不出,就算你有通天本事也是闯不进去的。”
袁沃瑾松了她的手腕,低声致谢:“多谢。”
女子这才道:“三日后,宫里那位要纳妃成婚,婚事仓促,也不知那位是喜是忧,半夜间几缕发丝尽白,咳血不止。”
袁沃瑾沉声:“宫中没有御医吗?”
女子:“宫中御医不曾见过这等状况,那位的母亲便命人连夜在民间寻访,尤其是那曾在品香楼出现过的神医。”
袁沃瑾沉了沉,而后闷声:“多谢姑娘告知。”
辞罢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处,忽然顿住:“你说他,三日后什么?”
女子讷了讷,才答:“成婚。”
袖中的手不自觉攥起,他又问:“同谁?”
女子想了想:“听闻是,尤老将军的外甥女。”
待人走后,后堂帘内走出一黑衣人,女子恭敬道:“主子,都按您的吩咐将消息告诉他了。”
“做的不错,”黑衣人沙哑的嗓音透过面具传出来,有几分雄厚,面具里的一双瞳孔望向没入雨中的人影,透出不加掩饰的兴味,“这邺京,要变天了。”
第38章 黄泉陌路
暴雨下了一夜,过了卯时,终于稍作停歇。
年久失修的破庙,几处窗棂残缺不全,此刻窗外灌进一阵冷风,拨乱房梁垂下的残破纱幔,撩醒了半依神坛石柱而眠之人。
楚怀安睁开眼,紧了紧领口,忽听正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撩开垂幔往外看去,只见三个带着斗笠的男人陆续钻进庙内,似是寻休憩之地。
他轻轻放下帷幔,往石坛后挪了挪。
进庙的三人随意挑了屋中一处坐下,一个中等身形、身着黑衣的男子解开绑着黑纱带的手,从腰间掏出一罐小瓷瓶,拔开瓶塞将内里的粉末全数洒在被雨水冲淡刀痕的虎口上,疼得龇牙咧嘴:“子时发的密令,三个时辰不到,便有数百名杀手闻风而动,人还没见个影,同行倒先杀起来了。”
其中一位彪汉体形粗犷,一身蛮肉,他一坐下便摘下斗笠,从怀中掏出一袋油包纸取出已经冷掉的猪腿开始啃,对他所说话题不甚兴趣。
而此刻一旁身量较小,看似年轻的同伴接话:“传闻这楚小皇帝不是一向视兄长如命么,怎么还发布了追杀令?”
追杀令?
楚怀安心中一惊,攥紧了握在手中的香囊。
他的王弟,断不会如此。
“谁知道呢?”黑衣男子将手中瓷瓶一扔,随后又将那纱布绑回伤口,“朝堂上那些腌臜事无非就是争权夺位,有几个是真心的。”
青年却不赞同:“这小皇帝身处帝位十三年,楚端王又无权无势,还有什么能威胁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