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回事,露微听得笑出来,既不急谢探微会受刑,更不必再去追二郎,只道:“你这么急,是担心谢探微受刑,还是怕谢探微怪你没看住他弟弟?”
陆冬至脑子转不过来了:“你还笑得出来啊?”
露微其实是幸灾乐祸。
她既已知谢二郎是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虚伪之人,那他必定是要维持自己的好形象,不能让自己理亏。如今,是他自己先闯了祸,谢探微不知情,只一片真心想维护,可他要是真容得长兄替他受刑,传到父母耳中,便是亏上加亏。
上回春闱放榜时,露微已三言两语将谢探微爱护弟弟之情说给了谢家母亲,谢二郎必是出于不屑才急着将饼餤丢弃。如此之人,怎会不知长兄此举于他来说,根本就不是“维护”呢?
露微突然很想去看看,那谢二郎是如何进退两难,还要不露破绽,继续装腔的。
“我还有时间,咱们一起去京兆府。”
……
谢二郎的脚程不快,露微二人虽耽误了几句话的工夫,等赶到时,也才见他的身影进去。
“自杜石羽罢官后,如今京兆府是谁当家?可知为人?”虽然心中不乱,但露微思虑着,还是想周全为上。
“叫周崇,反正就是按律办事,我也不深知。”陆冬至答道。
露微点点头,既能按律办事,也不是大事,谢家的声名在外,大约也是为人顾忌的,“你现在进去拦着点谢探微,我不便,就在这里等你们。”
“万一谢探微已经被打了呢?”
露微只将人往里推:“你听我的就是!”
陆冬至也不敢再拖延,进去了。露微便在门下守着,徘徊踱步。然而,倒也不用一刻,三人就出来了。一左一右是谢探微和陆冬至,中间那个脸色最差的,当属谢二郎。
露微果然没猜错,迎上去前,隐下了嘴角笑意。
“怎么样?还好吧?”露微站在谢探微身侧,瞥眼二郎,几道血痕是打在背后的,但其人尚能活动,并不很重。
方才陆冬至进去,已将露微在外的事告知了谢探微,但他虽不惊讶,却似有什么考虑,先将弟弟交给陆冬至扶着,将露微带远了几步,说道:
“微微,我知道你不想我受刑,可你不该拦着冬至。日前我已请阿父上书陛下,将犯禁的刑罚有所改动,如二郎这般初犯,也不过是笞五鞭。这五鞭对我来说无所谓,可二郎是个读书人,受下五鞭却有些重了。”
露微明白得很,并不在意话中轻微的责怪,笑道:“你疼爱弟弟,却又公正无私,不能直接免罚,难道自己替罚就不是出于私情?反正都打了,你也不能替了。”
“我身为长兄,又是金吾卫,他犯错,我自当有责任。况且,母亲最疼爱他,一定看不得他如此。所以,无论于公无私,我都该这么做。”
没想到,谢探微还当真较真起来了,露微收住了笑。
“阿兄,你们别为我争了。”
两人正沉默,不料那谢二郎忽然插了一句,又一副忍痛的神色走过来,拽住了谢探微。
“都是我的错,赵娘子也是关心阿兄。她说得对,反正都打完了,没事了。你们要是为此置气,岂不是增加了我的罪过?”
露微也不算生气,可这人偏要添一句,若非露微已知其心,如此态度,还真是毫无破绽。
然而,露微也不是没有办法治他,“二公子既有伤在身,便要你长兄赶紧送你回家,请人看疗吧。也叫你长兄替你向两位大人多解释解释,初犯而已,下不为例就是了。”
露微倒不信,谢探微跟他一起回去见父母,事情明摆着,他还能占什么理,还能作出这副腔调!
果然,谢二郎眼色一凝,两片嘴唇黏住了。可正当露微要转向谢探微说几句话时,却只见他扶过弟弟,匆匆丢下一句话:
“微微,我先走了。”
虽然只是平常一句,虽然谢探微是蒙在鼓里,但露微忽觉一阵委屈涌上心头。
……
太平坊谢家,谢二郎居住的院子里,谢探微和陆冬至前后站着。给二郎请来的医人进屋诊治有一会儿了,李氏先跟去问了几句,出来时脸色很不好。
“母亲,你先不要过于担心,医人怎么说?”
谢探微想替弟弟受刑时,便能猜到母亲这般神态,可他并不大会劝人,也还是有些自责。和他上回自己被父亲打了二十鞭,完全不是一个心态。
李氏未语先叹,但脸上的忧虑却是多余心疼的,“重倒不重,只怕你父亲回来知道了,罚得比这重得多。”
谢探微听来却略微一愣,似不信,或是不懂,“母亲不怪我没有护好弟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