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女虽非新婚初嫁,只是怎样的性情,李氏岂能不知,十几年来都是看在眼里的,一笑劝道:
“若谷是家中长子,如今是一家之主,里外都是能够担当的人,所以每每不和你计较,你有时也该收敛些。早年他父母在时,也是对你千依百顺,好到外人都说是我谢家门第高,他徐家高攀之故,可他家毫无在意,若谷待你更是从无改变。娘总觉得,为人行事,须知敬畏,须知餍足,也更须将心比心。”
谢探渺出嫁至今也不算离过母亲膝下,母亲的言传身教亦未断过。也正如母亲所说,昔年徐家尊长在世时,也从未对她拿过架子,她凡事都是自己做主,从无屈居人下的时候。
只是此番道理,此番往事,忽听母亲娓娓道来,一时仿佛是她从未察觉的新鲜事,叫她有恍然之感,不觉中低了头,面露愧色。
……
谢探微回到露微院中时,知母亲和长姊尚在厢房,便先去见过。李氏原还想再去陪陪露微,见儿子回来,倒也再不必,嘱咐了许多细心照料的话,便和长女一道先回了谢家。
雪信和丹渥都守在廊下,卧房极静,也不知露微是醒是眠,于是手轻脚轻地探进去,却一见,这位病人只是趴在榻上玩着玩具。
“微微。”他轻唤了声,见她发觉抬眼一笑,主动伸出双臂,随即俯身下去将人拥进了怀中,以额相贴,试了试她的体温,倒是如常,“母亲说你没睡多久,倒是贪玩。”
露微将两手握的小狗小兔举到他耳畔轻碰了下,一声清脆悦耳,“你说句话,还不如这个好听。”
谢探微无奈一笑,拿过那只小狗,也去碰了小兔一下,却略发闷,不如刚刚那声空脆,“看来它只认主人,也欺我。”
露微被逗笑,依着他的胸口,朝上蹭了蹭,“你怎么去了半日才回来?昨晚的事有这么多可说的?”
不意外她会问起,谢探微亦并不想瞒,反而是极有必要令她清楚的,“阿父才也来了,冬至昨夜听你的没去找我,但还是全都告诉了阿父,他说了些别的事。”
惊动晏令白是必然,但一听此事还有延伸,她倒慌了,忙插话道:“难道那个贺伦真的弹劾你了?连阿父也弹劾了?”
“不是!”谢探微只迟了一句,她就这样乱猜,将她重新揽好,方郑重开口:“微微,你听好了,以后再不许你轻信生人!”
他口气如命令,叫露微一时真愣住了,不敢再打断,静静听了下去。原来,昨晚的事看似很快了结,实际上却又是一桩“惊马案”。周崇不是白做好事,贺伦倒是为人刀俎,而那个为母寻医的孝女竟也是为她量身裁定的圈套。
昨夜陆冬至报知晏令白后,晏令白原是想走一趟京兆府,可谁知刚出卫署大门,就在夹道上看见了周崇。计量此间时辰便知,冬至送了露微下狱,周崇便也即刻动了身。
他行动如此之快,就像是早有准备,晏令白疑心之下又详询了露微犯禁的事由,便推测那个拦路的女子也有蹊跷。
此女家门所在的城南永阳坊确是远离繁华,多为百姓贫寒聚居,符合她自言的家境,倒并不惹人怀疑。可露微遇到她的地方正是城西一片官宦簇居的贵地,一个贫女本已拮据,偏要到贵地来寻医人,这已是反常。而既不嫌路远,已将病重的母亲独留在家中整日,却在将要犯禁之际才忽然急起来,不得不赶回去,便更是颠倒之举。
于是晏令白便命陆冬至前去永阳坊带回此女,想要一问究竟。因露微用自己的身牌为她开路,永阳坊的金吾都印象深刻,很快就引陆冬至找到了她家门户,然而早已人去楼空。
再问及四邻,竟言这对母女不过才搬来不久,今晨五鼓又匆匆出了城。出城行路必要有官府出具的公验过所,否则城门守军不会放行,而咸京本地掌管此庶政的官府,正是京兆府。
“微微,若当时时间充裕,我不信你想不到,可他们就是选在将要犯禁的关头,让你无暇多顾。他们的目的,不过也正是需要你犯禁而已。”
“不,这只是开始。”露微挺直了脊背,目光平静但决绝,“他们的目的,是要让吴王取太子而代之。”
谢探微眉头猛一紧,旋即用力将她按入了胸膛,“圣明之世,不讳之朝,岂容他颠倒衣裳,覆雨翻云!”
【作者有话说】
若谷是徐枕山的表字哈,应该能看出来吧,嘻嘻~小小提示一下
第78章 天恩
◎陛下将安定县主赐婚给二郎了?◎
谢探微休沐日再到赵家,原只想陪露微继续住上些时日,谁知露微早已遣人备好了车马,一待他进门,便拉着他与父亲告辞,歇也不叫他歇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