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瞧得入神,忽而一双有力的手臂自身后环来,耳边便有稍显粗重的气息散来,“做什么站在风口里等?”
露微莞尔,转身相视,“谢中候不是说,身着甲胄,不能抱我吗?”
谢探微眼睛一圆,“我何曾这样说过了?我如何不记得?”
露微抿了抿唇,双手掌心轻抵在他胸甲的圆护上,屈起两只食指轻敲了两下,“就是上元节那天夜市,才多久就忘了?”
谢探微好生回忆了一下,惭色渐渐浮现脸上。那天是正在巡街,遇上姚宜苏险生事端,露微撞见受惊落泪,他是因职分不便上前安慰,其实心里急得很。
“那时街上人多眼杂,此时此地又没有旁人。”谢探微陪笑道,“你到金吾传话叫我来,难道为计较这个?饶我一次吧。”
露微抬眼望着他,自眉眼到唇颌,瞧得极细,也缓缓收了脸上的笑意,“阿耶今天未到东宫授课,目下还在政事堂与陛下议政,可我又听太子说,陛下病了。你可知到底如何?”
谢探微亦停了笑容,松开手臂,将露微牵到一旁,扶她坐在了石上,自己则蹲于她膝前,目光深深,却一时没说话。
露微原想追问,话自喉舌,又抵于唇齿,“我知道了。”
谢探微轻皱眉,伸手抚了抚露微的脸颊,“你要好好的,你好一日,我便能多活一日,等一日日过去,我立马就来娶你。”
这是才说过一次的话,余温尚存,露微一笑,依稀能从他温和深切的眸色里看出些许锐意,也是坚定:
“谢探微,你可还记得我第一次拒绝你的时候,就是那晚在我家后院,我说我的路不能让别人替我走,你也有你的路要走。”
谢探微这次是记得很清楚的,但并不太懂,“到现在了,这个问题还没有解决吗?”
露微摇头,“我后来发现,当时这话是傻的。天下道路千万,人虽各有其选,却也多有志同道合之人,你的路和我的路原本就可以是相同的。谢敏识,我愿此生都与你志同道合,你可敢与我立誓?”
谢探微目中惊住,但瞳色反着熠熠光泽,“于你的事上,我心胸之间,无不可言!”他仰起面孔,正声,“我谢探微誓与赵露微同道相合,终生不改,若有所违,便及黄泉,魂魄亦当烹之!”
露微并不愕然地表达感动之意,只将心中深慰倾身而下,在这人唇间印下记号,“谢郎,我等你来娶我。”
谢探微眼中光亮竟一盈动,眼眶浅红,“好。”
露微深吸了口气,瞧了眼天际残阳,却从袖中抽出了几张卷好的文稿,“今日斗胆,替阿耶教了太子殿下一课,内容我抄录了一份,想着也拿给你看看。”
谢探微立马接下打开,粗略过眼已知其文,很快便收好了,“微微,不早了,我先送你出宫回家。”
露微笑而摇头,拉着谢探微一同起身,“我已答应了太子,要给他继续讲故事。东宫已备下职房,我近日都不会回家了。”
“你!”谢探微一惊,但一字之音未落,已被露微捂住了嘴巴。
露微更作一笑,将另一只手也举起来,抖落袖口,露出了手腕上的桃花纹镶金玉镯,“同行至道,终生不改。”
谢探微的神色松缓了下来,他知道,原本露微官服上职的时候都是不戴的,是他在露微生病时亲手戴了回去,“那这个,你也拿好。”他自腰间摘下一物。
露微低眼一看,却是刻着谢探微姓名部职的身牌,她自己也有,凡进出皇城公门必要出示查验,“我要这个何用?没了它你怎么上职啊?”
谢探微若有所思,却以温柔的一笑轻巧遮盖,回答之前,又先伸手露微腰间,取下了她系在革带上的身牌,“我们换。”
换。
第49章 戒严
◎咸京内外自今夜起戒严。◎
东宫职房就在崇文殿西侧,露微留宿多日了。可虽用度齐全,还有宫婢侍奉,她却也不曾完全踏实。
又至深夜,辗转不眠,露微提灯来至廊下,头顶的皎月星空不能留住她的目光,掌心盘弄的身牌终究承接了一切心肠。
露微是从莲池回来才一时想通,谢探微留下身牌的意思是,他也留在宫里,不必进出了。而又将露微的身牌换走,这含义便顺理成章是要让她安心了。
然而,露微并不能探知谢探微留在禁内详细要做什么,只是从父亲的行踪能够得到佐证:
她决定留在东宫,便是那日听内官传话,先说父亲在政事堂议政,又说让她看顾太子。而后来几日,父亲也都不曾前来授课,其中意思便不言自明了——宫中在备大事。
“阿姊,你怎么还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