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笙放下了笔。
在沈知竹快要走到门边时,她道:“我已经给老师请了假……今天不用去上课。”
停住脚步,沈知竹转过头来:“请假的理由”
阮笙咬唇:“身体不舒服。”
说完后,她不安地低下头,想象着沈知竹会怎样指责自己撒谎的行为。
可她等来的,却只是沈知竹一声没来由的轻笑。
阮笙抬头看去时,沈知竹已经将笑意敛起:“那我去上课,你就在我家做数学卷”
这样的建议,叫阮笙心头莫名生出失落。
她却无法反驳什么:“……好,那我等你回来……”
话没说完,沈知竹打断她的话:“将客人一个人留下来,自己却离开,阮笙,你真的觉得我会这样做”
她已经走过来,将书包放到了电视柜上:“我留下来陪你。”
拿出本习题册,在茶几的对面坐下。
阮笙唇角微翘。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书页被翻动的沙沙声。
过了几分钟,阮笙忍不住开口:“那我们这样……算是逃课”
沈知竹抬起头来。
碎发下那双漆黑的眼盯着阮笙,似看穿她的内心:“你是不是觉得,既然已经逃课了,就这样做题太浪费时间”
阮笙浓密的睫毛轻轻颤了下。
不等她否认或是承认,沈知竹已经放下笔,她阖上书:“的确是有些浪费,我们出去玩吧。”
轻飘飘的口吻,似笃定了阮笙不会拒绝。
阮笙的确没有拒绝。
漫长而沉闷的寒冬终于过去,谁不想在这样的一个晴天四处走走
她和沈知竹一起出了门。
初春,城市里的空气分外清新,轻轻吸入,便将积压在肺腔中的沉闷全都吁出去。
阮笙和沈知竹沿着街道走,来到了最近的人民公园。
枝头嫩芽初萌,雏鸟啁鸣。
开学的日子,像她们这样闲逛的少年人寥寥无几。
大多是跟随音乐翩翩起舞的广场舞大妈,或者架着长枪短炮,对准花草咔咔拍照的大爷。
仿古游廊下,摆满了小商贩的摊点。
有卖鱼食和玩具的,有玩套圈的,还有卖金鱼和乌龟……
阮笙忽然拉住了沈知竹的手,指向其中一个摊点:“我们去画个玩偶吧。”
突如其来的亲近,叫沈知竹身形一顿。
静下心来,视线顺着阮笙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一个画石膏玩偶的摊点。
没有着色的石膏,大多是卡通可爱的形象。
客人在付钱后,就可以选中其中的玩偶,给它们着色并带走。
阮笙和沈知竹在摊位前坐下。
沈知竹对这种玩法兴趣一向不大,只不过为了陪阮笙玩,便随意挑选了一个开始涂色。
不过几分钟,她已经给手中的帕恰狗涂好了色,放在一旁晾干。
转过头,看见阮笙依旧专心致志地在涂色。
不过——
沈知竹没忍住问:“你的哆啦A梦为什么是黄色的”
阮笙诧异地转过脸来:“因为这不是哆啦A梦,是它的妹妹哆啦美。”
难得会有沈知竹犯蠢的时候,阮笙忍俊不禁:“而且她比哆啦A梦要聪明得多,是所有机器猫里最聪明的那一只……就像你是所有同学里最聪明的。”
一旁玩手机的店主,是一名中年妇女。
正好将阮笙的话收入耳中,她笑着附和道:“小美女真是嘴甜,今天你们还没开学”
“呃……”逃课出来玩的阮笙答不上来。
“我懂了。”店主会意一笑,将脸转向沈知竹,“这样好的天气,上课多没意思,就该和女朋友翘课出来玩儿,你说是吧,小帅哥”
话音刚落,空气中陷入某种沉默。
阮笙脸上的笑意也凝住了。
沈知竹抬头看向对方,一字一句道:“阿姨,我是女生。”
其实这也不能怪店主会认错。
沈知竹头发不长,穿的又是高中校服外套和裤子,再加上她一直低着头,只留给对方一个背影。
叫人难免先入为主,会以为她是男生。
气氛显得有几分尴尬。
阮笙放下手中涂色得差不多的哆啦美:“我们先去别的地方玩儿,等一会儿晾干了再回来了,阿姨拜拜~”
说罢,她拉起沈知竹的手,逃也般离开。
这世界上大多数,就像是机器人,按照一套特定的程序运行——
在他们这套固定的程序里,长发的是女生,短发的是男生,穿粉色的是女生,穿黑色的是男生……
明明应该早就习惯,且毫不在乎才对,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被误会却让沈知竹分外在意。
尤其是在湖面划船时,她注意到坐在对面的阮笙低下头,肩膀仍在轻微颤动着。
沈知竹将船桨放回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