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她捕捉到关键,惊得从榻上站起身,“你的意思是,表叔备礼物,给旁的女子?!”
季云芙一惊,连忙噤声。
上次见表叔在姻缘树上系赤绳,她就知晓了对方有心仪的女子。
只是这件事谢西泠从未示于谢家众人,不愿说,便是秘密。
她理应对此事守口如瓶。
季云芙的嘴十分严,任谢挽月上蹿下跳,使劲浑身解数,她说不开口,就一个字都没再多说。
说,是一种答案。
不说,又何尝不是一种答案。
“阿云,你就算不承认,我也知晓了!”
——“你知晓什么了?”
门边忽地传来一道清冷男音,揉着雪夜的寒风,如碎石击玉。
“表叔!”季云芙见到救星,亦或是想弥补方才的一时不查,为犯下的疏漏表忠心,她连忙起身走到谢西泠身旁。
“夜里凉,您暖暖手。”
——您?
季云芙平素对他的确敬重,却也不至于用上尊称。
他垂眸扫她一眼,试图从她脸上的神情中捕捉缘由。
然而汤婆子入手的那一瞬,好似被手心的触感烫到,忽地一怔。
不同于鹿皮粗糙滚烫的热意,少女指尖的肌肤柔滑且细嫩,透过薄薄肌理,印在他掌心的温度舒适且柔和。
微微自然翘起的尾指扫过掌心纹路,留下一层接一层、延绵不绝的酥麻痒意。
汤婆子传来的热意眨眼便将方才微不足道的温热尽数覆盖。
可他却依旧能清晰地感知到她划过他,留下的那抹痕迹。
若非在人前,他恐怕要忍不住笑自己。
当真是疯了。
日渐,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表叔?”
谢西泠回过神,捏着汤婆子,平静道:“温度刚刚好。”
他在季云芙方才的位置坐下,“挽月方才在说什么‘你也知晓了’。”
当事人出现,尤其对方还是谢西泠,就算借谢挽月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议论他的私事。
“没,没什么。”谢挽月竖起手指,“我什么都不知道。”
谢西泠轻飘飘扫她一眼,“像什么样子。”
谢挽月此时正站在榻上,的确不成体统。她连忙扶着谢玉墨的肩膀,从榻上穿鞋下地。
不会有人想不开,愿意同谢西泠这个老古板待在一起守岁吧?
反正谢挽月不愿,便是将“守岁”与“谢西泠”的三字挂钩,她都觉得头皮发麻。
上次她们三人在秋梨苑,正打叶子牌打得热闹,就是因为谢西泠忽然出现,气氛就变得古怪了。
俨然变成一场——翰林院老学究间的问题研讨。
她们打牌是图一乐,可谢西泠那厮却会记牌,助兴的玩物,在他手中却染上兵法的权谋之气。
谢挽月甫一想起,都要忍不住脊背生寒。
她穿好斗篷,戴好手套,偷偷往外遛。
“你们二人,要去何处?”
谢挽月一愣,回首去看,才发现不知何时谢玉墨竟也偷偷跟上了她的脚步。
果然,她们中能受得了谢西泠的,也就只剩下一个季云芙。
她心疼了季云芙一瞬。
难怪兄长待她尤其好,她再不嫉妒了,那都是阿云该得的!
谢挽月掼了掼手套,指着门外道:“兄长,我想出去玩儿雪。”
闻言,谢西泠侧目看向她身后的谢玉墨,眸中意味再明显不过。
“我”谢玉墨吞吐片刻,小声道:“我想看挽月玩儿雪”
季云芙:“”
谢挽月:“”
谢西泠默了一瞬,转身去看季云芙,“你呢?”
他是问她要不要同去。
季云芙摇了摇头,她猜测两人是瞧见谢西泠拘谨不自在,才想躲出去。
她笑眯眯地剥了一粒松子,放进谢西泠面前的瓷盘中,“我就不去了,我留在屋里给表叔煮茶。”
*
茶煮着煮着,不知何时,换成了果酒。
屋外玩儿雪的两人闻着味儿,将脑袋探进屋里。
“什么味道?”谢挽月杵在门口,耸了耸鼻子。
“陈皮桂花酿。”季云芙说。
屋外窗侧挂着金边大红灯笼,光亮堂堂的,连屋里都染上绯色。
季云芙双颊粉彤彤的,不知是烛光衬的,还是方才贪杯多馋了几口酒的缘故。
谢挽月拽着谢玉墨坐下,两人讨了酒,热乎乎地一杯灌进肚里,皆是满足轻叹一声。
“舒服。”
“再来一杯。”
谢西泠扫一眼季云芙的脸颊,侧目提醒谢挽月,“少喝些,果酒喝多了也醉人。”
“好。”谢挽月嘴上应得痛快,但手中动作就没停下来过。
谢玉墨乖觉,喝了两杯便放下那盛酒的琉璃盏。她伏在桌上,眼皮有些沉。
深夜,屋里没了几个时辰前的吵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