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云,对不起,先前是我瞒了你,母亲并未应允我去谢府提亲。”裴燃凝视季云芙的眼眸,认真道:“母亲此前的确是想撮合我和周姑娘,但那日我与她在府上相见绝非我本意,我并不知情。事后我也同母亲解释清楚了,除你之外,我裴燃此生绝不会娶第二人为妻。”
季云芙开口时很冷静,她条理清晰,似在论及旁人之事,“那余夫人是如何回你的。”
这次裴燃不敢再骗她,“母亲还未松口。”
见季云芙眼眸微垂,他急急补充:“母亲并非反对我娶你,只是”裴燃脸上闪过一丝难堪。
“只是什么?”
“母亲想让我以平妻身份抬周子瑜一起进门。”
季云芙忽地一怔,余氏敢这么想,只能是周家让步的结果。她竟没想到,周子瑜居然愿意做平妻,也要嫁给裴燃。
但她不是周子瑜,她不愿。
有母亲的前车之鉴,她就算孤独老死,也绝不嫁二心人。
“那你如何想?”季云芙掐紧指尖。
“阿云!”裴燃听她如此问,当即红了眼,一字一句道:“你疑我便是辱我,你不信我?”
季云芙紧绷的身子一松,今日第一次展露笑颜。
见她笑了,裴燃也慢慢敛下情绪,他小心翼翼伸出手,珍而重之地轻轻攥上她秀气的指尖。
时间又好似倒退回雨落那日。
“阿云,你再给我些时日,我会好好说服母亲。”
“好。”季云芙柔声应。
回城时不必裴燃相送,已有谢府的马车等在茶馆外。
等马车远去,变成视线中渺小一粟,裴燃长吐一口气,指尖刚好触到腰间的荷包。
这枚荷包是两人重逢那日,季云芙亲手赠予他的。
当时雪幕重重,记忆中少女的笑容格外耀眼,那一瞬,山野间寂静无声,唯有他的心跳在耳边回荡,一声又一声,声声不息。
阿云面皮薄,羞于他当面打开荷包。
可眼下他心头燥热,鬼使神差,将荷包从腰间解下。
再回神时,已看到手心福纸上那两行端正的小字。
一愿他高中。
二愿与他白首。
*
季云芙回府后,在对街树下看到了周子瑜。
她讨厌对方此刻的神情,很快收回视线,不去想她为何出现在自己面前。
一言不发转身离开,快步走进谢府。
因着方才的照面,季云芙的神色再度变得冷淡。
她让绿岑先回秋梨苑,独自一人去后院花园冷静冷静。
天色已暗,花园的小径旁并无往来的人影,湖边亦然。
在江南水乡长大的孩子,幼时烦心,总喜欢去河边,躺在柔软的草地上,足尖挑动静谧的湖水,仰头遥望满天星辰。
夜空是如此浩瀚,所有情绪在它面前都会显得渺小又微不足道。
那时,身旁陪着她的人总是裴燃。
可今日,她难过的情绪却是因他而生。
从陪伴者,变成了始作俑者。
季云芙褪去鞋袜,在湖边一块儿光滑的石头上坐下,岩石的温度带着夕阳褪去后残存的余热。
谢西泠提着灯笼绕过湖心边长长的游廊,这是通往秋梨苑的必经之路。
行至湖边,余光瞥到不远处的人影。
她的双臂撑在腰后,月光下仰起的侧颈脆弱纤细,眼角有斑驳水光,她努力抬头,将泪珠蒸发成雾气,消散在眸中。
少女绷着足尖,轻踩水面。
今夜月色极美。
谢西泠无意打扰,脚下步伐驱使他悄声退开,心仍像过了界。
隔日,谢九同他禀报,裴燃约季云芙七夕同去看灯会。
她答应了。
谢西泠不合时宜的想,她为何要答应?她前日才因裴燃那小子受了委屈!
余氏的心思可扭转了?与周家的亲事可解决了?那毛头小子的仕途、想娶的人,这些他是否已尽在掌握?
他怕季云芙为旁人委曲求全,更怕她甚至不觉得委屈。
亲手养大的花,他看不得旁人丁点儿的糟蹋。
心中的弦,紧绷至极限。像是轻轻拨弄,便会彻底绷断。
第19章 与旁人,春宵一度
谢西泠彻夜难眠,越想心头的火气越燥。
难不成她真要答应裴燃,做那劳什子的平妻?她就心悦他至此?
越想脸色越沉,第二日下值回府,他直接去了秋梨苑。
绿岑掀开帘子迎他进去时,屋内少女正捏着绣花针缝改一条并不合身的长裙。
裙子瞧着眼生,不曾见季云芙穿过,腰身应是宽了一大圈,不得不用针线从里面将腰部束紧。
谢西泠绷着脸,坐在一旁,“既不合适便让绣娘重新为你做一套,下次提醒她莫要再弄错。”
他以为是府上沈绣娘粗心,记错她的腰围尺寸,府上姑娘多,偶尔疏漏是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