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为何突然要帮周素问?”
谢西泠轻抬眼皮,淡声道:“他与陛下身边的秉笔大太监有几分交情。”
大晋文臣一向蔑视宦官,当初陛下提出设立内学堂,便无人愿意入宫给太监讲学,唯有周素问,虽是周家人,且还是状元出身,却并不嫌弃阉人,应下了这桩差事。
庄玄思索半晌,恍然道:“所以是李秉笔想留他一命?”
谢西泠没说话。
庄玄便当他默认了。
*
季云芙她们去到梅林时,一群贵女正围坐在一处,七嘴八舌不知讨论什么。
等三人走近,对面忽地静了一瞬,而后又纷纷扰扰的嬉笑起来。
三人从她们旁边经过,身后的笑声忽地扬高,变得有些刺耳。
季云芙隐约听到了“谢指挥使”几个字。
“她就是季家孤女?果真一副狐媚子相,亏了谢家养她这些年,竟养出一副狼子野心,居然勾引自己的长辈。”
“你们猜她,究竟有没有听见咱们的话?恐怕听见了,但厚着脸皮装作没听见呢。”
“行了,少说几句,如何说她们都是公主请来的贵客,就算你不怕得罪她,可你不怕得罪谢家那位?”
寂静不过须臾,就有人嗤笑着冷哼道:“谢西泠又如何,不过是一个与自己侄女纠缠不清的伪君子。这样的人,也配做锦衣卫指挥使?我不仅敢说他,还要让爹爹参他呢!”
“裴公子多可怜啊,被这样一个伪君子横刀夺爱。他不就是仗着手中权势,才敢如此胡作非为么!先前竟还装作一副霁月清风的模样,真是令人作呕!”
季云芙脚下步伐一滞。
她可以不在乎旁人如何说她,却无法在她们辱骂谢西泠时无动于衷。
然而下一秒,手腕被人攥住。
谢玉墨边咳嗽着,边用力地拉住她,“阿云,公主还在等我们呢。”
两人对视,谢玉墨朝她摇了摇头。
季云芙心中有气,却也知道口舌之争最是无用。
她早就知道的,总会有这么一天。
*
三人穿过石桥,往对岸走。
正在此时,身后闪过一道黑影。
季云芙眼疾手快,拉着身旁两人躲开。
落水的是皇后侄女、当朝太子的表妹,也是方才在后方想要推她下水的人。
季云芙不记得与她有任何过节。
还是经谢玉墨提起,才知对方乃是周子舒曾经的正妻。周家人入狱后,二人最终合离。
湖边很快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她们有功夫对着桥上的季云芙指指点点,却无人想着下水救人。
数九寒天,人掉进湖里,将湖面的薄冰砸的七零八碎。
桥对岸梅花树下的几人闻声跑过来,为首的公子抓住一旁的丫鬟问了几句,目光往桥上一扫,摘下厚厚的披风,蹬掉长靴,就一个纵身跳了下去。
身侧有人惊呼了声“宁公子”。
季云芙视线追随着望去,湖面水花四溅,那姑娘挣扎着浮浮沉沉,像是要将宁峋一并拖下去。
公主带着几个侍卫急匆匆赶来,朝湖中看了一眼,眉头一紧,连忙指挥着侍卫下水救人。
不多时,人被救了上来。
宁峋是最后一个上岸的,在他身后的湖水晕开一道浓黑的色泽。
公主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而后带着季云芙一行人来到偏殿。
“方才究竟是怎么回事?”玉和公主问,“我不过迟来一会儿,她人怎么就掉进湖里了?”
季云芙将事情经过讲述一遍,虽然她隐约察觉那人想推自己,但的确没有证据。
“阿云,你是说顾如兰想偷偷害你?”
季云芙才知道对方名唤顾如兰,点了点头,“也不知是不是误会。”
“不像是误会。”谢玉墨紧接着道:“不仅是阿云,方才我也觉得古怪,我们三人在桥上走着,她突然就朝着我们冲了过来。若说她是无意,实在说不通。”
“可我委实不明白,我与她都不相识,她为何要如此做?”季云芙问。
几人沉默片刻,谢玉墨道:“先前父亲曾有意让兄长娶她,会不会与此有关?”
季云芙睫毛颤了下。
“周家的案子也是谢大人一手查办的,或许与此事也有关?”玉和公主道。
她们猜不透顾如兰的心思,门外丫鬟刚好叩门进来,打断了几人的思绪。
“殿下,府医已经到客院了。”
“顾如兰如何?可是醒了?”
丫鬟摇头道:“并未,府医说顾姑娘的身子本就孱弱,怕是怕是不太好。”
玉和公主闭了闭眼,压下眸中的郁气,“传令下去,再去给我寻几个大夫来,无论如何,不能让她在我们府上出事!”
那丫鬟面露犹豫道:“回殿下,方才驸马已派人去府外请回春堂的大夫了,只是眼下雪天路滑,街上又积了很厚一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