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苡一下车就扶着墙边呕吐，抬头，才发觉自己被带到了什么地方。
第56章 妹妹，无恙。
黑压压的城墙，压得她喘不上气。
炮火声，兵刃声，混乱的脚步声，天空被硝烟染色，入目皆是灰色。
薛苡吐完以后，拿手绢捂着嘴，在这样的环境下，不由有些紧张。
她皱眉，回头看向秦旷，“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冷风吹进她的袖口，传来一阵凉意，对上秦旷阴冷的目光，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让她猛地一哆嗦，又或者二者皆有。
秦旷没有回答，仿佛在等着什么讯号，等到以后，毫不犹豫扯着薛苡，半强迫似的一路将她扯上城楼。
他脚步匆匆，不容薛苡反抗。
一路上横七竖八倒着的尸体令薛苡触目惊心，她害怕极了，极力绕着脚下不想踩到她们，却还是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些，显然不会有人顾及她的心情。
秦旷已经兵临城下了，他火烧眉毛，更没功夫哄一个利用工具。
她就这样被半拖半拽着上了城墙，因为高处能看得更远，底下密密麻麻的，是敌对的军队，不由瞳孔微缩。
秦敕回来不过区区几日，就已经到如此程度了吗？她也不会知道薛薏为了等秦敕回来准备了多少，一切的绝地反击都是积蓄了许久。
只是到这一步薛苡才不得不承认，秦旷，完全不是对手。
窃喜，或是侥幸，她已经看清了秦旷的这面目，幸好她之前识人不清没有真的酿成大错。
薛苡的神情落到秦旷眼中，分明是对他无能的嘲笑。
只觉得一口怒气在肺里乱窜，半晌，长长抒出一口气。
或许秦敕和薛薏能嘲笑他，但薛苡显然没这个资格。
秦旷冷笑一声将薛苡掼到城墙边，一时间她半个身子都悬在半空，丝毫不敢动弹。
她上一秒还原本还好好站着，下一秒脚下一跌，全身的重量依靠着后衣领的那只手，但凡他松开，她立马就会跌下去，摔死。
稍稍往下看一眼，地面时远时近，在她眼中来回跳动，一阵眩晕。
薛苡整个人僵住，连尖叫都不敢大声。
然后听见秦旷的声音在自己头顶响起，有恃无恐，“让薛薏出来！但凡她还想要她姐姐活命！”
薛苡终于知道他带自己来干嘛，她想挣扎，又害怕秦旷一松手，她就会失足跌下去。
她最后的用处，就是用来威胁薛薏。
不过薛苡神色暗淡，眸中的最后一抹微光熄灭，“她不会认我了，你威胁不到她的。”
薛薏不是圣人，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所作所为不可能得到她的原谅，她不会奢求薛薏救她，也不会埋怨她不救她。
其实在秦旷的真面目暴露的时候，薛苡心中的正道就已经走不下去了。
他暴戾，残害百姓，卑鄙，伪善欺人。
她知道自己错了，所以她愿意为此付出代价，秦旷也一定会有他的报应。这就是她一直所坚守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可是……
薛苡抬头，清风撩起她胸前垂落的头发，一并吹走她落下的泪。
她目光遥遥望去，第一眼就看到薛薏。
她的妹妹还是那么漂亮，那么夺目，一眼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从小即使她样样不如薛薏，即使如此，她心里也从未生过怨怼。因为那是她妹妹，娘亲留给她唯一的亲人，只有她们，可以一辈子相互扶持，陪伴。
不过薛薏太聪明了，她起初面对她会自卑，为何她不能有那样的头脑，可是后来也释怀了，因为普天之下，能有几个天才？
也庆幸，如果是她，肯定护不住薛薏，她那般惹眼的美貌，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过往如走马灯一般浮现在她眼前，薛薏小时候，瘦得像只小猫一样，倒在雪地里，怯怯地喊她：“姐姐。”
她才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妹妹，因为母亲不喜欢她，她从来不被允许出现。
偶尔几次，都是看见了她匆匆逃跑的背影，若是被捉住，少不了一顿打。
这次天太冷了，冷到当值的人都懈怠，她却穿着单薄的衣衫跑了进来。
谁也不知道她等了多久的时机，用了多少法子才见到她。
她太想活了，不想悄无声息地冻死。
薛苡将自己的外袄脱下来，小心披在薛薏身上，依旧带着体温和香味。
声音轻细，叹道：“妹妹，无恙。”
呼出一口白气，氤氲而上后缓缓消散。
往事篇篇，历历在目。她们姐妹从小就是吃一碗饭，穿一身衣服长大的。
上天毫不吝啬给她一些的时候，自然也剥夺了一些。
可是薛薏聪明，是因为她蠢一些就活不下去。坚韧，是因为有太多的不幸降临在她身上，她的脆弱无人关心，还会有无数的人扒着她显露的伤口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