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望去,沈温瓷正揪着小美的脖子数落它的不是,身后站着一位身形高大,看起来温文舒雅的男人。
沈老眼前一亮,眼角一弯,岁月的痕迹在眼尾堆叠,“云礼来了。”
“沈爷爷,近来可还安好?”
沈老匆匆把笔放下,走到桌前来迎他,“都挺好的。”说着,路过沈温瓷,把人带到茶桌那边坐下。
老爷子坐下后才给沈温瓷分了个眼神,“发财树秃了就秃了,你又不指望那棵树带你发财,有什么紧要的。你赶紧把小美放了,然后冲茶去,客人来了还没规矩。”
沈温瓷:“…..爷爷,你这发财树不是号称我和沈明霁加起来都比不上它一半金贵的吗?”
老爷子双眼一瞪。
他什么时候说过这话?那还不是小时候他们两兄妹在他书房玩鞭炮,把鞭炮塞进发财树的盆里,炸坏了还几个盆不说,还一惊一乍的让他写毁了好几幅字!
沈温瓷讨饶,“喝什么茶,陈云礼带了凤凰单丛,爷爷要不要尝尝?”
老爷子笑骂了一句见外,场面话说足了,也应了下来。
她离开后,书房便只剩下两人交谈。
“在劲风还适应吧?我听阿瓷说,你最近正在整改内部,雷厉风行之下,受益颇丰啊。”
陈云礼端坐在梨花木椅上,双手搭在双膝,微笑点头,“还算适应。”
室内空气温温的。
光线透过四扇暗格窗照射进来,室内燃着香炉,紫色云烟迎着雾光摇曳生姿的盘着旋儿。
“受益也受教,毕竟事教人一遍就够,这楠城比不得那四九城,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牛鬼蛇神也多,你得学着适应下来。”
陈云礼点点头。
“你爷爷最近好吗?”
“爷爷自从出院后,一直在香山修养,近来通话中感觉心情好了许多。”
老爷子叹了口气,“你哥哥走的突然,你爷爷一时接受不了也难怪,毕竟是他一手培养出来了,你接他的位,也辛苦了。”
陈云礼不敢接这句辛苦,索性这时沈温瓷回来了,“怎么玩走了几分钟就唉声叹气起来了?爷爷,你们在说什么?”
她一来,满屋子的檀香又添了几分茶香。
“说你咯,也不知道帮衬一下云礼。”
“爷爷你可别说笑了,陈少哪用得着我啊,他在劲风的一番作为,我还得向他学着点呢。”
陈云礼一听她给自己带的高帽,面色微谔,转而笑道:“你惯会打趣人。”
老爷子眼珠子在两人之间转了转,但笑不语。
沸水冲入白瓷茶碗中,乌龙茶特有的香味散发出来,色翠,香郁。
沈老端起杯子放在鼻尖,忽然说道:“相传,幼帝赵昺被元兵追杀,南逃至国粤。在逃经凤凰山的时候,他饥渴难耐,此时晴空中飞来一只凤凰,嘴含一杈树枝,抛在赵昺面前,随之又驾云离去。赵昺若有所悟,拿起树枝,摘下树叶含嚼与口中,顿觉满嘴生津,渴感尽消,遂赐与侍从共享。树枝上生着一对并蒂果实,那种籽生长变成了凤凰茶树。”
陈云礼动作一顿,又飞快地回过神,微微一笑,“我还是第一次听这茶的脉源。”
沈温瓷泡茶手法娴熟,有条不絮,像是没听懂沈老的言外之意一样,给他们添了茶,开始第二轮冲泡。
老爷子这番话说得绕了些,转一大圈无非想说个并蒂一词,好含沙射影些什么,沈温瓷听出了意思,于是添茶的时候,慢悠悠地开口:“后人据此将此茶树称为“宋种”或“宋茶”,又因是凤鸟嘴中所含,也称为“鸟嘴茶”。”
“……”
权当是忽然兴起提到,沈老爷子也没深究,转而聊起来别的事情。沈温瓷坐在旁边,当了一下午泡茶工,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极少插话。
聊的时间一久,李中途妈来了一趟,说是有电话要找她。
待她第二次离开,沈老爷子也瞧出了端倪。
青白釉梅瓶中散散插了几支秋海棠,陈云礼的目光从门外移开,这时沈老浑厚的嗓音响起,“云礼,你觉得阿瓷怎么样?”
“嗯?”陈云礼毫无防备,怔愣了几秒。
“我的阿瓷,千好万好,就一点不好。为了点大局观太拧巴,爱委屈自己忧思。我老了,这天下是年轻人的天下,我现在就担心终有一天我会护不住她。”
“……”
“世事无常啊。”
……
黑瓦下的江南老宅庭院深深,沈温瓷站在月洞下的接了周游一个电话,当周游说马家有人来保释那两兄妹,她并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