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懿与沈浪再次垂首行礼告罪。
肃帝看得眼睛疼,他这次看向谢琅,“谢琅,你说,你为何主和?”
“我大瞿如今虽有可用之兵与可用之将,可边境除了天楚还有戎国与郦幽两国。”谢琅收了火气,分析道:“即便如沈首辅所言,与天楚这一仗能打,但倘若此战耗尽国力,戎国与郦幽借机来犯,又当如何应对?”
“郦幽当年一战大伤元气,此时除非与天楚联手,否则定不敢来犯,可一旦联手,以郦幽此时情况必定会被天楚吞并,郦幽国君不会昏头至此。”沈懿出言道:“至于戎国,此刻正陷于内斗,他们的王储正与王叔争夺王位,如何会腾的出手出兵来犯?”
肃帝看向只说了一句话便默不作声的褚暄停,“太子,你说。”
“主战主和都为时过早。”褚暄停的声音清冷通透,将肃帝被谢琅与沈懿吵出来的火气压了大半,“若战,死的是大瞿士兵,苦的是边境百姓,劳民伤财不说,还未必能有好的结果;若和,放弃甘、穆二城,永州十万将士的英灵怎可安息。依儿臣之见,不动兵戈夺回甘、穆二城才是上策。”
此话一出,乾正殿内又是一片沉默,沈懿与谢琅自然知晓其中道理,可问题是——
“如何不战而胜?”沈懿板着脸,“殿下所言目前自是于我大瞿最有利的做法,可如何能做到?”
“鄢陵公主。”褚暄停淡淡道:“天楚如今让鄢陵公主前来,还带着甘、穆二城,我们大可以等她来了以后,看看天楚在图谋什么,届时见机行事。”
天楚此战是战胜一方,却主动献上公主和亲,还带着甘、穆二城做嫁妆,以一个附属品的形式赠予大瞿,无论他们出于什么目的,面上都是明晃晃地在说他天楚看不上这两座城,这对大瞿来说无疑是极大的羞辱。
然而也正是因为天楚此番作为,给了他一个不动兵戈夺回甘、穆二城的机会。
他今日刚得到消息时之所那样急,便是怕肃帝被沈懿和谢琅说动,无论肃帝决定战还是和,对今后彻底打退三国都不利。
战,损的是国力;和,损的是威望。
但倘若不费一兵一卒拿回甘、穆二城,还能和平地回绝了鄢陵公主的和亲,大瞿必能将三国稳稳压下去。
至少若要对大瞿出兵,必得好好掂量掂量。
谢琅冷哼,“恐怕到时候后便晚了。”
“急在一时,可保眼前一时和平,然一国发展怎可只看眼前?”褚暄停长身玉立,眉眼间都是雪色,“就如谢相坐到如今位置,看的焉是一时利益?”
谢琅声音狠厉,“我们大可以像当年郦幽对广瑛公主那般,届时既可除了鄢陵公主,又可收回甘、穆二城。”
褚暄停神色骤然冷了,若说先前只是覆了层雪,如今便是寒冰了。
沈懿听闻谢琅所言,也忍不住皱眉。
肃帝更是直接沉了脸。
褚暄停声音幽冷,慢条斯理地唤了声,“丞相大人。”
谢琅说完也察觉自己失言,说了不该说的,但话已出口如同泼出去的水,想收回已经晚了。
“太子。”肃帝及时制止了褚暄停,褚暄停侧眸看向他,肃帝几不可见地皱眉,褚暄停倏然笑了一声,“儿臣突感身体不适,想先行告退。”
“去吧,且回去好好将养身体。”
“儿臣告退。”褚暄停行礼,转身离开的刹那,偏头对谢琅说:“丞相大人若再有此想法亦或再提广瑛公主一事,孤不介意——”
他话未说完,肃帝陡然抬高了声音,“太子,慎言!”
褚暄停头也没回,勾着嘴角道:“父皇多虑了,儿臣不过是想说送丞相大人回乡养老罢了,怎么会做旁的事。”
他说着目光与谢琅对上,眼底冰冷一片。
当着肃帝与沈懿的面,谢琅被这样明晃晃的威胁,脸色难看至极,却不得不强颜欢笑,“殿下一向宽厚,微臣自是懂得。”
褚暄停勾唇一笑。
傅锦时在乾正殿外头与张公公大眼瞪小眼许久才终于等到褚暄停出来,她一眼就看出来傅锦时心情极差,她上前默不作声地将鹤氅披在他身上,又接过宫女早就准备好的手炉放入他手中,却猝不及防间碰到了褚暄停冰凉至极的手。
她微微皱眉,却没在乾正殿前说什么。
待到上了马车,她刚要找出颗药给褚暄停,便见他陡然吐出一口血。
她眉头紧锁,拿过他的手替他号脉,她本以为是柯蓝忽然发作,却不想诊出了急火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