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禁想起被海塑生重伤之时发生的事。
当时他靠着手中的弯刀撑地才没有倒下,那会儿本以为真的要死了,却不想褚暄停竟替他挡住了海塑生的致命一击,末了还扔给他一瓶药。
他半跪在地,看着从身上掉落而下的药瓶,有些错愕。
平心而论,此刻若是身份对调,他只会顺势一刀杀了褚暄停。
他不知褚暄停究竟是何居心,但是他宁愿就这般死了,也不想被褚暄停救。褚暄停约莫是看出了他所想,再次站在他的身前时,丢给他一句话,“你死了,阿时会难过。”
他下意识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姐姐……会难过?
会吗?
他不知道。但是他想试试。
于是他伸手,捡起了滚落在地的白玉瓷瓶。
吃了药后,他什么都没再管,抢了一匹马便朝着甘城而来。
他便是死也要死在傅锦时的面前,看着她为他难过。
回忆至此,他下意识去看傅锦时。
其实刚才在傅锦时扔给他那瓶药前,他想的是自绝在她眼前。
他从离开肈城之时就做好了一切打算。
傅锦时不要他,他就去死。
只是那时他想的是,他趁乱带走傅锦时,但没想到,他险些没能见到傅锦时。
在认出是傅别云同褚暄停出现在此处的时候,他想趁乱离开来甘城找傅锦时,却被海塑生拦住,更是受了伤,眼见着走不掉,转而改了计划。
他背叛燎帝,左右回去也是死,有褚暄停拦着,他如今的情况怕也难以带走傅锦时,不如死的让傅锦时忘不掉他。
“你算的很好,无论是为救阿姐而死还是为救我而死,阿时知道后这辈子都会记着你。”褚暄停毫不留情的戳穿了西延柏的心思,同时也没藏着自己的心思,“我又如何会让你在阿时心中占据如此地位?”
“你果然是为了你自己!”西延柏眯起眼睛,表情带着凶狠。
傅锦时听闻此话却没有立即出声,褚暄停是什么样的性子她早就知道,所以并不意外他救西延柏的理由,她想的是另一件事,她的指节轻扣桌面,却是望向了西延柏。
她问道:“海塑生前来截杀,当真只是燎帝的意思吗?”
燎帝固然不可信,可她不信这其中没有西延柏作梗。
她太了解西延柏了,他如此极端的性子,绝不会想要放过褚暄停。
她的目光分明不带半分审视,却让西延柏下意识的心虚,不敢与之对视,同时也瞬间消了气焰,垂下的眼睛连带着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抽动一下。
褚暄停看得好笑,这人刚才还如同一只张牙舞爪的小兽,像是抓住了他的把柄,就差龇牙了,此刻却又耷拉下了脑袋,爪子连同利齿一起收了起来。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唯有炭火烧裂偶尔发出一丝声响,不大,却能落在每个人的耳中与心上。
如此氛围中的每一秒对西延柏都是折磨,如同凌迟,良久,他出了声,“姐姐……”
“我要听实话。”傅锦时打断他。
西延柏抿唇,视线撇向手中的瓷瓶,不自觉地收力攥紧。
他知道这是他最后能为自己辩白的机会了,但若是真的坦白,他可能真的就要被彻底抛弃了。
他不禁再度红了眼眶。
可面对傅锦时,他偏偏又不敢不说。
“是我做的。”西延柏闭了闭眼,自暴自弃道:“我想借海塑生之手杀了褚暄停,带走你。”
他对傅锦时坦白了一切。
“若是只凭我手底下的人,很难从褚暄停与鹰卫手中带走你,也很难杀了褚暄停,所以我在看到燎帝权衡此事之时,从旁劝说,又找了几位大臣同时提议,最终‘帮助’燎帝敲定了此事……”
按照计划,海塑生先拦截,他则是作为后手,等到褚暄停一行人只能强行突围时再出现,将他们的士气彻底打散,西延柏想的是等海塑生杀了褚暄停,天楚士兵与大瞿鹰卫两败俱伤之时再带着人出手带走傅锦时。
但他却发觉海塑生的主要目标在傅锦时,他此刻也反应过来了,燎帝对他说要杀褚暄停根本就是幌子,为的是怕他知道他真正要杀的是傅锦时而提前从中作梗,他要的是除掉傅锦时为首的鹰卫。
他再也顾不上旁的,一心只想救傅锦时,却不想冲进去后发现那人不是傅锦时。
然而此时已经晚了,他的人已经同海塑生的人对上了。
他背叛了天楚。
傅锦时听完,有些意外又有些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