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虽种了树,却依旧孤独。他做的最多的是站在树下仰头望着树枝与树叶发呆。甚至后来,他种的树成了沉西等人用以隐蔽身影来警戒的遮盖物。
但是从傅锦时来了却变了。
她在树下舞刀,平添一道风景——
此时的大树,叶子已经枯败,风一吹便漫天落下。
傅锦时的身形灵活矫健,动作干脆利落,时不时又会带起几片枯叶,这般遥遥看过去,她像是在随着枯叶起舞。
倒是颇有一番意境。
褚暄停安静地欣赏着,没有出声打扰她的兴致,一直到一整套刀法结束,他才从廊下走了出来。
傅锦时早就注意到了褚暄停的身影,她在最后结束时用刀尖抵住了一片落叶,而后在褚暄停走过来时,借着刀将落叶送到了褚暄停面前,眉眼一弯道:“太子殿下,送你。”
褚暄停抬手接过落叶,垂眸扫过,抬眼时眼底含笑,“真是小气。”
傅锦时收了刀,朝他眨眨眼,回道:“无趣。”
话落,两人具是笑了起来。
笑够了,褚暄停拿过一旁备着的帕子替傅锦时将额头的汗擦干,温声道:“用膳吧。”
虽然已经好几日了,但傅锦时习惯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下意识抬手拿过帕子说:“我自己来。”
她一边拿着帕子擦汗,一边将刀别回后腰,随口问道:“今早吃什么?”
褚暄停也不强求,傅锦时有自己的生活习惯,“做了你爱吃的鱼片粥。”
“你从哪里买到的鱼?”傅锦时惊讶道。
永州的环境比祁州好不了多少,只有一条从祁燕山上流淌而下的河,但那条河河水湍急,尤其是才下过雨后水位上涨,更是不好下水,所以此时的邺城不可能有鱼。
“昼津派人送来的。”
傅锦时手上动作一顿,随即笑了起来,“他是送来赔罪的吧。”
“吓得伤还没好就从遂州跑了。”褚暄停接过傅锦时手上的帕子,拉着她的手往屋里走,然而才触碰到傅锦时的手便忍不住皱眉,“手怎么这么凉?可是不舒服了?”
傅锦时笑了一声,刚要说什么,忽然觉得胸口一阵发闷,而后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她下意识想要扶住什么缓和一阵,却一下子扑了个空,幸好另一边被褚暄停拉住才没磕倒在地。
褚暄停接住倒下的傅锦时,神色焦急地喊她。
傅锦时的眼前一阵阵发黑,恍惚中她看见褚暄停急切紧张的神情,听见他在喊她,可是她的耳中却又好似蒙了一层东西,声音像是隔着很远传来,闷而糊。
她张了张嘴,却不受控制地呕出一口血来。
她此时的发病症状正如同从前那些勉强走出密林快要死去的人一样。
褚暄停将人打横抱起,沉着脸朝着沉西吩咐,“去邺城大营寻大夫来。”
而后又对沉驿道:“让曲陵带着其水彧过来。”
沉西与沉驿片刻不耽误地立刻前去。
褚暄停将傅锦时放在榻上后,她还是无意识吐出血来,他一边替傅锦时擦血一边对跟着进来的沉月说:“取白色瓷瓶过来。”
沉月连忙照做,迅速取了过来。
褚暄停接过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粒药给傅锦时喂了下去。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傅锦时不再无意识吐血。
他微微松了口气,沾着血的手有些发颤。
沉月此时才发现,那瓷瓶里装的药是诏狱用作药刑的“幻生”。
“幻生”副作用虽大,却也是能作临时救命的药,只是这药即便是之后服用解药也会失力几日,受些罪。
沉月看了一眼太子殿下手上和傅四姑娘唇边未擦干净的血,默默退出去打了盆热水进来。
褚暄停拿过帕子替傅锦时擦去血迹,只是衣裳上沾染的便暂时只能这样了。
待到处理好血污,沉月端着水默不作声地退出了房间,褚暄停握着傅锦时的手坐在榻边一声没出。
他不该由着傅锦时将连命蛊的事情这般拖下去的。
鹰卫是同傅锦时一起进入的密林,现下用的药也是一样的。可是此时那二百鹰卫还只是在咳疾阶段。当初傅锦时做的预防用的小药丸很管用,他们即便被瘴气侵蚀,却也还在能够控制的阶段。
只有傅锦时身体垮的特别快。
而她与那些鹰卫唯一的不同便是中了连命蛊。
从知道这个蛊虫后,他便特意找了些相关古籍来看,已然得知连命蛊连的不仅是命还有伤与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