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已经知错了嘛!”傅铮嘟囔完,又看向傅锦时说:“阿时,你帮阿爹说说情吧,你大哥与三哥总是不理我,你阿娘也不爱搭理我,还有非鸣,非鸣也不和我说话。阿爹要闷死了。”
“你活该!”傅锦时带着哭腔闷声说道:“你就是活该!”
听她出了声,傅铮笑着搂住低声啜泣的傅锦时,等她渐渐平复下来,他缓缓道:“对不起。是阿爹的自作主张害了你们。”
傅锦时攥紧了衣袖,良久,她红着眼睛抬起头,一字一句道:“我会杀了他们,不论如何。既然上天不公,那我也不要他的那份公道了。”
傅铮笑着摸摸傅锦时的头,“阿时,你是傅家最重感情的孩子,也是傅家最心软的人。”
“可我很快就不是了。”
“说什么傻话呢?不过三哥还是那句话,你做什么我都帮你。”傅别遥在另一旁屈指弹向傅锦时的脑门,很快傅形辞就在傅别遥头上同样的位置弹了一下,傅别遥吃痛捂住额头,傅形辞温和一笑,“阿时,别沮丧,也别后悔,就是最好的选择。”
傅锦时望着父兄,心中的难过到了极致,这时阿娘与非鸣也从另一侧的黑暗中走了出来,
她们二人轻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傅锦时下意识起身,想要去抱阿娘,可是忽然间这一方小天地陡然照亮了更大的一片。
傅锦时这才发现,她就坐在祁燕山下那片埋葬着阿娘的草地上,她刚才靠着的是阿爹为自己提早准备好的还未刻字的墓碑。
她伸手去碰那块墓碑,是冰冰凉凉的,可她刚才分明感受到了暖意。
周遭一片郁郁葱葱之色,可天地间也好像只剩了她一个人。
她站在那里,眼泪顺着脸庞落在脚下的草地上,许久后,她轻声问道:“阿爹,你后悔过吗?”
“后悔过的。”那块墓碑立在那里好像就是阿爹站在那里,傅锦时隐约听到他说。
“若是再来一次,你还会这般选择吗?”
傅锦时的声音落下很久,好似又听到那道声音响起,“会。”
傅锦时陡然笑了起来,她的眼睛还在流泪,可却抑制不住的笑了起来。
透过迷蒙的泪光,她好似看见了她的家人。
她听见阿娘温柔的对她说:“不要一直沉浸在过去了。阿时,不要压住自己。”
站在阿娘身边的阿爹说:“阿时,做事的时候,记得低头去看看自己的心。看清自己的心再下决定。”
傅锦时看着他们说完这句话,便缓缓消散了身影,她没有上前,只是平静的站在原地。
祁燕山下的风总是温和的,轻柔的,刮在人的身上像是轻轻拥住了人。
傅锦时站在轻轻闭上了眼睛。
她知道这些全部是她的自我安慰。
“阿娘、非鸣、还有父兄都不会再出现了,这些人从始至终都是我自己。”
傅锦时说出这话时,眼中闪过一丝泪光,不过更多的却是放下。
过了这么久,她终于与自己和解。
阿爹甘愿以身入局,既是为了大瞿,也是为了保住他们三个,她不是不理解,她是不想。
她不想阿爹那样无私。
她只是个普通人,她没有阿爹的伟大,她想要的是一家人在一起。
即便最后因为功高震主,受了忌惮,要被抄家灭族,她也甘愿接受,只要他们都在一起。
她不要一个人的死,也不要一个人的活。
所以即便知道阿爹的用意,她也难以接受,她讨厌阿爹的自以为是,讨厌他的自作主张,可她忘了,她的阿爹是那样爱他们,怎么会看着他们送死呢?
他的爱让他甘愿用性命去为他们三人铺一条平安路。
褚暄停抬手想要拂去傅锦时眼尾的泪,可刚一伸手,便想到了什么,于是转而拿出帕子想要递给她,抬头时却看到她已然擦完了,褚暄停默默又将帕子揣了回去。
“傅将军在天之灵,看到你这般,怕是开心又心疼。”
“若真的在天有灵,一定要阿娘狠狠地骂上阿爹几日。”
褚暄停轻轻笑起来,“是不是还想要大哥与三哥奋起反抗,揍一顿大将军。”
傅锦时含泪而笑,“他们二人怕是打不过阿爹,还会被反过来收拾一顿。”
傅家镇守边境,天楚从没有熄灭野心,她何尝不知终有一日会失去这些人,可这一日到来时,她还是无法立刻接受。
阿简说的对,亲人的离去,是一场永远不会停下的雨季,淋雨之人唯有撑伞而过。
傅锦时又修养了两日,体力恢复了许多,她同褚暄停提出了要回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