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别云见状,走上前握住了傅锦时的手,她这才发觉阿时的手凉的惊人。
“别担心。”
傅锦时很想点头,可她只觉得浑身都冷,好似能将人冻僵的冷。
他们二人就这样坐在院子里等着所有人的消息,可是天都要黑了,也始终没等到父兄,反而等来了惨叫之声。
傅别云道:“我去看看,阿时,在这里等着我。”
傅锦时却一把抓住了傅别云,她问道:“阿姐,你还会回来吗?”
“问的什么傻话。”傅别云笑了一声,摸摸傅锦时的头,“我怎么会丢下你。”
“好,我等你。”傅锦时缓缓松开了手,重复道:“我等你。”
傅锦时一个人坐在石凳上,等啊等,等到天彻底黑了,也没等到阿姐回来,她站起身,朝着府外走去。
推开大门,傅锦时看到了外面街道之上的一片狼藉。
她没有停顿,一个人就这样沿着一路的尸首往城门走去。
最后在城门口看到了阿爹断掉的长枪,再往前,是阿爹还有大哥和三哥的头颅,傅锦时无法形容自己这一刻的心情,终日的忐忑不安在这一刻瞬间化作了全然的悲伤。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
傅锦时跪在地上低低笑了起来,眼中一直噙着的泪顺着脸庞落在了地上。
她甚至没有勇气上前去看一看。
她连欺骗自己都无法继续下去了。
傅锦时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也不知道沉默地哭了多久,周遭一片静谧,只有盛夏夜晚微凉的风。
分明不算冷,可她只觉得浑身都要冻僵了,甚至满腔的血腥气压的她呼吸都困难。
忽而,一只手覆在了她的眼睛上,一阵冷香包裹住了她,清冷澄澈地嗓音随之响起。
“别看。”
听到熟悉的声音,傅锦时起先是一怔,紧接着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从看到父兄尸首被那般对待后所压抑住的情绪全然释放出来,理智寸寸崩裂成灰。
她双手覆在褚暄停的手上,死死捂住自己的眼睛。
褚暄停半跪在她的身后,将她整个人拢在怀中,听着她撕心裂肺的哭声,轻声道:“傅锦时,别怕。”
“傅锦时,别怕。”
褚暄停抱住乱动的傅锦时,避开她的伤口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
已经夜深了,褚暄停原本在书房已经打算休息,却不知为何感觉心中有些难受,于是他便来了傅锦时这里。
一进门,他便听到了抽噎的声音,他连忙上前,就见傅锦时攥着胸口的衣裳,哭得吃力又痛苦。
这还是这一个月来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他一边唤了沉西去寻江舟,一边在旁边小声的安抚傅锦时,可没有一丝用处,眼见着她因为躬身,后背已然结痂的伤口开始渗出血迹,褚暄停只能先上了榻抱住傅锦时。
过了许久,傅锦时才终于平静下来,褚暄停算着江舟也差不多快到了,他起身,想从榻上下来。
上次是喂药,迫不得已,可若是江舟进来时直接看到他与傅锦时躺在一处,那对傅锦时的影响不好。
然而他起身时,才发现傅锦时攥住了他胸前的衣裳。
他轻轻将她的手拿开,转而换上自己的手。
江舟进来时,褚暄停已然坐到了榻旁。
两人没讲究虚礼,只微微颔首,江舟便上前替傅锦时把脉。
片刻后他有些惊喜道:“虽还有些气血不足,但脉搏比先前有力许多,看样子是有了求生意志。”
褚暄停闻言,有些紧张地问道:“可是快醒了?”
江舟道:“若是顺利,七日之内就能醒。但殿下,也不排除依旧昏睡的情况,毕竟当初傅姑娘是心力耗尽,甚至是出现过气绝之脉,殿下不要抱太大希望。”
“嗯。”褚暄停低声应道:“给她看看后背的伤吧。”
“是。”
江舟的动作很迅速,几下给傅锦时上了药,重新包好。
做完这些,他看了一眼褚暄停,他能看出太子殿下的难过,可他也只是叹了口气,而后退出里间,写了张方子交给了沉西。
褚暄停握住傅锦时的手,靠在榻边,什么都没再说。
傅锦时却因为梦里的情境,并不安稳,许是侧身蜷缩的姿势能给她安全感,她下意识便要蜷缩,褚暄停怕她再蹭开伤口,最终还是上了榻,侧身环住她,轻拍安抚。
他小时候害怕和难过时,母后便是这般安抚他,每一次他都能很快安下心来。
窗外的虫鸣声不歇,月光透过薄薄的的窗户纸洒在了环抱的两人身上,很快,褚暄停也伴随着常春藤叶片轻抖的声音缓缓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