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旦发生了这种事,便会兀自愧疚难过很长一段时间,甚至反复去想这件事,等到差不多遗忘了,也会在某一天再次突然想起来,而后反复难过。
当年阿爹不想让阿时从军,比不想被帝王忌惮的更大的原因便是阿时太过重感情。
她与将士们相处久了,便会有感情,无论谁战死,她都会比常人更加难过,也更加难以忘怀,若是如此,她迟早会因为情绪崩溃而垮掉。
所以一直以来,她其实都在担心傅家叛国一事真相大白,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
阿时如今还一切如常不过是被傅家报仇一事支撑着,待到一切事了,她必然崩溃,她甚至怕她抗不过来。
吟松风。
“殿下,是四皇子的人,流溢传的消息。”沉西同褚暄停禀报道:“天楚的二皇子约傅姑娘今夜子时在听风楼见。”
褚暄停手中还拿着不久前傅锦时踩碎的糖球,闻言手指一顿,老四到底没把话听进去。
与西延行交易不够,再牵连上一个西延琮。
就是不知傅锦时有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
“傅锦时呢?”褚暄停问。
沉西答道:“沉星还在守着。”
“嗯。”褚暄停一边应声一边小心的将糖纸抻开,剩下还包在里头的碎渣便散开来。
沉西没再出声,安静地跟太子殿下一起等。
犹记得上一次这样等着的还是二皇子那次,那时太子殿下与傅姑娘感情还不深,互相拉扯试探,彼此间只有输赢较量,可今日——
他垂眼看向桌子上的糖纸和糖纸上的碎渣,他不觉得殿下今日的情绪还同那日那般。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天色一点点暗下去,沉西将一旁的烛火点了起来,“何时了?”
沉西知晓殿下问的是什么,“沉星说,若是傅姑娘出门,便会来报。”
褚暄停应了一声,继续坐在那里望着桌子上的糖球碎渣发呆。
不多时,敲门声响起。
“进。”褚暄停自己都没察觉到这一声里头的期待。
然而他注定失望,推门进来的是沉星,他的心陡然沉了下去。
“傅锦时离开了?”
沉星点头,“去的方向是听风楼。”
褚暄停微微闭眼,他告诉过傅锦时下一次,不会再有改变主意的机会。
“着人——”
“殿下。”话还未出口,门外忽然传来了傅别云的声音。
沉西上前开门,傅别云朝他微微点头,而后进了屋,她一眼便见到了桌子上的糖纸与碎渣。
“云将军有何事?”褚暄停沉声问道。
傅别云将纸条拿了出来,“阿时说怕被旁人察觉,所以托我将这个交给殿下。”
褚暄停接过,看到上面的字,阴沉的心情陡然转晴,他微不可见的勾了勾嘴角,却在抬头时,克制住了所有神情。
他矜持道:“孤知道了。”
傅锦时才靠近听风楼,便被一人拦住。
那人穿了一身夜行衣,见到傅锦时后,拉下兜帽,是个长相极为明艳的姑娘。
那姑娘做了个请的姿势道:“傅姑娘随我来。”
傅锦时没着急跟着走,而是问道:“我们在哪里见过?”
她没问是不是见过,而是直接问在哪儿见过。
“我叫雅丽。”慕容雅丽道:“姑娘曾经在邺城救过我一命。”
傅锦时是诧异的,她随口一问,没想到竟真是个熟人——
有一次邺城郊外因为天干物燥,起了大火,她接到阿爹的命令前去救治被烧伤的百姓,其中有个姑娘烧伤了脸,那姑娘就叫雅丽。
“多谢姑娘的药,我才没有在脸上留疤。”慕容雅丽道。
“不必谢我。”傅锦时森然一笑,“若当时知道你是天楚的人,你死了我都不会多看一眼,指不定还要啐上一口。”
“虽然姑娘恨天楚的人,可我却记得姑娘恩情。”慕容雅丽说完这句话,轻声道:“二殿下今日这般实为试探,姑娘若是带了人来,还是莫要随我去了。”
“我走了,你怎么办?”
“我会告诉殿下,姑娘以为我们耍你,生气离开。”
傅锦时闻言似笑非笑道:“雅丽姑娘这是救命之恩,无以相报,只好恩将仇报?”
“傅姑娘何出此言?”慕容雅丽故作疑惑问道。
傅锦时没跟她废话,抽出慕容雅丽腰间的弯刀,反手掷出,挡住了从那处射来的袖箭,随后朝着箭来的方向看去,“我若是掉头就走,这支袖箭怕是直接要了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