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洛洛这才抬起头,看看挂在铁架上随风飘扬的绳子,又看看铁架下双手叉腰的我,而后才将那本巴掌大的书塞进裤兜,慢吞吞地走过来,抬手就在铁架上打了一个完美的死结。
“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会,”他拉着绳子走向另一个铁架,状似苦恼地说,“到底是懒还是笨?”
“你越来越喜欢对我人身攻击了啊。我可不像你,对什么都有兴趣,不常用的技能学了也是浪费。”
绳子固定好之后我开始挂衣服,库洛洛走回来,弯腰从桶里拿出他自己的长裤,摊平挂在绳子上。
“你很擅长为自己开脱。”
“你也变得爱管闲事了。我就喜欢活得轻轻松松。”我耸耸肩,“话说你又在看什么书?那本好像不是我的,书店里买的吗?”
“不,那是潭县的县志。”
“什么?”
库洛洛露出无奈的神情:“你连县志都不知道吗?”
“不不不别这么鄙视地看我,这个我当然知道。我是问你为什么要看?”
“如你所说,我对什么都有兴趣。”
库洛洛随口说道,仿佛真的只是一时兴起,但我总觉得这不是真实理由。
“那县志是哪里来的?”
“村委有个图书室,收藏了不少地方志和小众自印书籍,也涉及了一些民俗研究和志怪传说。这里的村干部是你家亲戚吧?他看到我感兴趣就送给我了。不过我想你大概没去过那个图书室。”
“这你可猜错了,我还捐过几本书呢。”我得意洋洋地说。
这时候,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短信提示音,太后的电话紧随而至:“刘恋,太太该吃药了,我和外公外婆暂时回不去,你去柜子里拿给太太。药的名称和用量你看短信,千万别拿错!”
“哦,我知道了。”
“千万不能错啊!让西鲁跟着你!”
“……”挂上电话,我沉痛地看向库洛洛,“我发现自从你来了以后,我在这个家已经没有地位可言了。”
“所以你不应该稍微反省一下吗?”库洛洛在我和太后通话时已经晒完了剩下的衣服,拎起水桶向天台的门走去,洒脱的背影让人牙根发痒,恨不能咬上一口。
在库洛洛的监督下,我再三核对过药的品名和用量,分门别类地装进小药盒,倒了一杯温水上楼。
太外婆大毛病没有,但年龄摆在那里,身体确实每况愈下,也出现过几次危急状况,好在都挺了过来。外公外婆没有离开村子的原因,除了不习惯城里的生活,更重要的是为了照顾太外婆,这次大概是看到有库洛洛,太后才会放心把两个老人带出去,她对库洛洛的信任真令人不可思议。
客厅里太外婆正在看电视,她的视力已经不行了,所以电视总是放得很大声。我端着药和水走过去,发现她低着头坐在沙发上,双目紧闭,顿时吓得我膝盖一软。
库洛洛抓住我的手臂,另一只手接过水杯,低声说:“没事,只是睡着了。”
我蹲到太外婆面前仔细看了一会儿。老人呼吸匀称,还有鼾声若隐若现,我大松一口气,而后轻轻叫醒她。
都说老小老小,太外婆面对吃药这事竟然表现出抗拒,明知道我听不懂方言,还是一个劲地拉着我说话,看都不看桌上的药一眼,我提了几次话头都被她打断,只好求助地看向库洛洛。
库洛洛在太外婆身边坐下,温柔地用不知什么时候学会的、夹杂着普通话的方言低声和太外婆说了几句话,太外婆才瘪着嘴不情不愿地吃下药。
旁观全程,我目瞪口呆。
这家伙真是太可怕了!
吃完药,我们扶太外婆回房休息,出来之后我看着库洛洛半天说不出话。
“怎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同样都是人类,开了金手指和没开金手指果然差异巨大。”
“觉得不公平吗?”
“不会啊,世界本来就是这样,有庸人、有凡人、也有天才,又没有一个程序员为大家设置同样的初始数值。只不过你们那边还有念能力者和非念能力者之分,要说不公平,那才更不公平吧。”
库洛洛笑了:“那倒未必,你也知道成为念能力者可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而付出如此代价成为念能力者后一无是处的也大有人在。念能力者或许对普通人占据绝对优势,但在念能力者的群体里也有优劣高低和无论怎么努力都达不到的境界。这个世界的学者提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观点,我认为同样适用于那边,优胜劣汰的生存法则或许很残酷,但对我来说,那样的世界却因此精彩纷呈。”
“那是因为你足够强大啊。”我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