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库洛洛独自站在码头边,不知道在看海还是在发呆。
听到我的脚步声,他回过头,面色舒缓但没什么表情,衬在蓝天蔚海的背景里,他就像画一样美丽而不真实。自他办好真正的身份证之后就再也没有绑过绷带,额间黑色的等臂十字在阳光下越发深刻,我看着它一阵恍惚。
直到库洛洛走到我身前,我才回过神:“久等了。”
“对你来说,这种速度不算意外。”他平淡地嘲讽——也只有他能将“平淡”与“嘲讽”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词如此完美结合,让人非但不觉得受到冒犯,反而认为他只是开了个玩笑。
二舅这时候看到我,远远招呼道:“走了!正好刚退潮!”
“来了!”我连忙跑过去,顺着二舅和太后的路线爬上礁石。库洛洛慢悠悠地走在后面,在凹凸不平的礁石上如履平地。
这些礁石与码头相接,大大小小连绵一片,退潮后露出来的部分相当广阔,有着十分明显的高低差。烈日已将礁石表面晒得半干,只在凹槽和石缝里残留有海水,水里密密麻麻地长着贻贝,草绿色的海螺随处可见,还有指甲盖大小的螃蟹爬来爬去。
我们各自分散,库洛洛跑到下方离海面不远的礁石上,我一边捡海螺一边向他靠近。
他正在使用他口中“人类应当使用的工具”,螺丝刀在礁石上一捅就是一个洞,好像那不是坚硬的岩石而是一块黄油。后来他发现还是用手更方便,便调转身子避着太后和二舅直接上手掰,一掰一个,完好无缺,绝不含糊。
我蹲在他身边,看了看自己的纤纤玉手,也试着掰了一下,差点劈了指甲。
“卧槽好硬!螺丝刀你不用了吧?还给我。”说着我直接拿走他扔在脚边的螺丝刀。
库洛洛伸手过来,摘花一样把那片我使了半天劲的贻贝轻松地摘下来。
我啧啧赞叹:“你可真是比什么工具都好使。”
库洛洛厚着脸皮推翻了他原先的论点:“所以人类能依靠的只有自身的力量。水桶呢?”
“水桶多不方便啊。”
我摊开塑料袋,库洛洛一边把摘下来的贻贝放进去,一边说:“如果懒人也像猎人一样评级,你已经拿到三星了吧。”
这次是货真价实的讽刺。我立刻回击:“懒人怎么了?懒人挺好的,懒得偷懒得抢懒得危害社会!”
库洛洛看了我一眼,转头去抓螃蟹,好像很不屑搭理我。
这时太后的喊声从另一边的礁石上传来,让我把桶送过去。我扔下库洛洛,手脚并用地爬到她身边,从背包里掏出塑料袋。
太后嫌弃地接过去:“你真是懒出花了。”
“……你和鲁西鲁串通好了吧?!”
傍晚,夕阳烧出漫天红霞,淡白的月影在东方显露。海面起了波澜,海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海浪拍击礁石的力度也逐渐变大。
涨潮时间到了,我们拎着沉甸甸的袋子踏上归途。
即将离开礁石区时,我放下手中的袋子,迎风而立,摸出手机打开自拍模式,背对天空与大海,以身后连绵的黑色礁石、白色浪花与赤红晚霞为背景,举起剪刀手美美地来了一张。
太后本来走在前头,见状立刻跑过来,路过库洛洛时一把将她的手机塞进库洛洛手里,而后一个熊抱把我抱了个满怀。
“来,西鲁,给我们两母女拍一张。”
库洛洛一手提着塑料袋,一手举着手机,嘴里像模像样地指挥道:“阿姨松一松手,稍微站开一些。刘恋,你的眼镜歪了。”
我和太后在他的指挥下摆出自认完美的POSE,拍完之后太后拿过手机欣赏,十分满意。
库洛洛正要功成身退,我也拎起袋子准备走人。
“等等,风景这么好看,刘恋你和西鲁一起来一张,留个美好回忆。”太后说着就把库洛洛向我推来。
被太后碰到肩膀时库洛洛似乎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顺势向我走来。没有人注意到他那细微的肢体变化,太后甚至还在对我挤眉弄眼。
从表情上我分辨不出库洛洛是否因此不悦,他只是一如既往端着无懈可击的微笑走到我身边,自然无比地抬手揽住我的肩膀。
我配合地靠过去,身高差不显著,所以并没有小鸟依人的效果。
细微的耳语传来:“用你的手机。”
我偏头看了库洛洛一眼,他微微弯着腰,双目直视前方,脑袋亲昵地歪向我。
“刘恋你那是什么表情?快点,你二舅还在等我们!”太后举着手机不满地喊。
我赶紧亮出我自己的手机:“我不要你拍,你的拍照技术太烂了!不准偷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