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蛇点着虚化的小脑袋,讨好地蹭蹭,从她的手中爬出,碰了碰她的头顶。
什么意思不言自明。
它们答应了。
还是有点怕她的。
林青霭快散了,不到十岁的小姑娘没人说话,没鬼陪着,快要离山前的那几年,她的性子越发乖张,从敬而远之到咄咄进犯,它们这些白雾差点被她玩废了,连后来她明目张胆地走出寒山,它们都不敢做点什么,只觉得庆幸。
老天爷终于开眼了,这位小祖宗终于走了……
旧日的伤痛还在,以至于这次她回来,它们都没有敢主动招惹她。
秉承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念头,它们对她可算得上是恭而有礼。
除了被林青霭的余影撺掇的那一下。
它悬下,置于玉流眼前,引着她看往树外的另一条小径。
“这也是报答?你们可真够大方的,”玉流看懂了它的意思,也看出了此路通向的地方,“里面有人,是谁?”
白雾没有动作了。
玉流:“没用。”
白雾窘迫地道歉。
“算了,可以滚了。你,还有你的同伴们。”
驱走惹人厌烦的白雾,玉流收起剑,踏上了这条小路。
入眼是越来越熟悉的山径,她见过很多次了。在刚入幻境之时,她也重温了一次。只是没有皑皑的白雪,只有斑驳的脚印,每一滴的血珠之上都围着几只秃鸦。
预兆吗?
或许是。
脚印的尽头是记忆中的山洞,扑鼻而来的血腥化作风,被群集于此的另一片白雾分食着,它们如同无数的细长血线,绕着洞口打转。
玉流没有理睬,沿着脚印走进去。
洞内是相似的血泊,但不是当年之人。
也是,怎么可能会是他。
靠在石壁上奄奄一息的人听见响动,吃力地抬起眼皮,回光返照地动了动僵死的身子。
借着洞口透进的弱光,玉流看清了那张脸。
她的眼神变了。
脸的一半被剖开,圆滑完整的伤口下,里头垂着的丝丝血肉已经变干,流着黏糊的黄水。空洞的眼珠子在与她对上的刹那仿佛找到了什么救命仙药。
一时间,她看见了许多。
畏惧,贪婪,狠毒,疯癫。
玉流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冷漠的眼神落在他身上。
脸生,没见过。
她原以为这洞里会是诸几或者赵廉的。
周清文干什么吃的,什么杂碎都能进来了是吧。
“怎么咳咳咳……”缺了一根手指的手扶起脸皮,盖上之后,他夸诞地惊呼,“玉大人不认识我了吗?”
“我该认识你吗?”
“这才过去多久玉大人就忘了,看来我真是个无名小卒,”每说一个字,他的胸口都会鼓出几道血,像个被刺破的牛皮囊,他要在血漏尽前说完,“是我啊,护着安德明去往崇州的剑客。”
玉流怔了怔,淡淡的恍然,谈不上有多么的惊讶。她早已浸在冰冷的河水中,再遇见一个活回来的死人,无非是又踩进一处冰窟窿中:“你没死。你是谁?”
“不,”玉流抓起他只剩下四根手指的手掌,“我应该问,你是谁派来的。”
“啊哈哈哈哈……”他狂笑着,狂喜着,浑然不顾身下快要流干的血也要竭力讥嘲,“我的老天爷啊,没想到赫赫有名的玉流大人也会跟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想知道吗,我告诉你啊。”
他停下来,半张完好的脸是荒诞的笑,满眼皆是仇与恨,一字一字如同惊雷落地:“时、瑀、姑、娘?”
下一刻,玉流没有迟疑地掐上他的咽喉,剑客本就死白的脸因窒息而发青发紫发黑。
玉流没有急着下力道,慢工出细活,折磨人也是。控着手劲慢慢来,甚至还有闲心观察他身上的伤口。
几排短而深的口子,刀伤?
相差无几的间距,有点眼熟。
但他蹬腿挣扎着,玉流不能多思了,手开始用劲,钳着软骨,一点一点地收紧:“谁和你说的,谁!”
“咳,咳咳咳……”本能的求生让剑客想要自救,他抓着玉流的手,破损的指甲陷进皮肉中,“你、你咳咳咳……猜不,出来吗?”
“猜?呵,我何须要猜。”玉流厌恶地看着,剑客像条死鱼,眼珠翻了几个来回。
她突然松了力,扭过他的脖颈,骨头咔嚓折过,跟他的脸皮一样,没彻底断。
不太亮堂的山洞里,玉流不出意料地找到了藏在耳后的小字。
“你也是阴阳面的人。”
“啊,这就被发现了啊,”听起来甚是可惜,剑客歪着脑袋,浑浊的眼睛开始充血,“我还以为你会怀疑是安国公告诉我的,毕竟,他也知道你的身份,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