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意清管着半个家, 来往的官家商贾无数,帖子这么多也属正常。
“嗯。”
邓意潮应了一声,正欲抬脚跨过散落满地的黄纸,余光一撇,一张摊开的拜帖映入眼中。
不是他特意挨着瞧了,而是那帖上的字迹太过熟悉钻进了他的眼中。
分明就是何楚云的字!
邓意潮连忙弯腰拾起帖子看,头上下动着,一个字都没落过。
这越看心越空。
她邀邓意清见面?她要和邓意清见面?!
这帖子是初八递来的,他们见了吗?
若是见了,那昨日她不在府中的那半天就是与他相会的吗?
她为什么要去见病秧子,为什么两人见了之后回来就对自己说了绝情的话。
是不是那病秧子挑拨离间,说了什么令她动摇的话!邓意潮将那张帖子紧紧捏住,纸边都被捏得撕开了一个小口子。
小童只是个送杂物的,这二公子私下看了大公子的帖子可不大合适,但他又不敢直言。
只得壮着胆子说:“公子,奴,小书库那边还等着奴将东西送过去,您——”
邓意潮听见小童催促才回过神来,‘啪’地一声将帖子合上扔回到地上。
随后慌忙迈着大步换了方向朝邓意清的院子走去。
刚走几步就顿住,侧头问那小童:“这会儿大公子可在?”
小童犹豫着点了点头:“公子午前都在书房看账。”
听罢,邓意潮复提步匆匆离去。
一路上碰到他的下人都被他散出的气势吓得心惊肉跳,生怕哪个不注意惹了这位小祖宗不快。
平日里须得走上半刻钟的路,他用了一半时间就到了。
‘嘭’地一声推开房门,映入眼中的是邓意清眼都没抬的淡定模样。
邓意清今日身着白衣,一头墨发半束,未束起的发规矩地摊散在背后。他手里握着一本薄书,看样式是账本无疑。那手指纤长细白,骨节分明,四根指头将卷到后面的账目覆盖不少。午前日头足,阳光照在那手指如同映上白玉,直叫人晃眼。
桌案上还燃着熏香,透过丝丝缕缕的白烟看去,颇显仙人之姿。
邓意潮见他不动如山的清贵态度更是气涨得五脏六腑地跑。他沉声对着门口的两个下人道:“下去。”
下人是邓意清院子里的人,虽说这小祖宗在家受尽宠爱,可没有主子的命令也不敢动弹。只得在原地僵住,一脸为难地看向案旁悠然看账本的大公子。
许是注意到下人们投来的目光,这位大公子才缓缓放下账本,又捡起桌上的绢帕捂在嘴边咳了几声后才抬头看向这边。
他没有直接望向怒气冲冲十分显眼的邓意潮,而是对着瑟缩的下人点了点头,那两个下人才如释重负地请身退下。
邓意潮听到身后门合上的声音,稍显急迫立刻问道:“你与她见面了?”
不用过多解释,两人都他清楚所说何人。
血缘有时真是个奇妙东西,两人有时默契得都叫邓意潮愤恨,直觉晦气!
邓意清依旧不看他,而是低下头整理账本,把三四本账本摞好,边角对齐,又将桌上几个本就不乱的物件摆得规规整整后才回了话。
“见了。”
果然见了!!!邓意潮听言呼吸立刻急促几分。
与站在门口满身愤意的邓意潮不同,端坐在桌案旁的人一直不紧不慢,有条有理,面不改色。
这副模样让邓意潮生了一个荒唐的想法:眼前这个没用的病秧子此刻作态竟与何楚云有些相似。
他眯了眯眼,试图压下这种令人不安的念头,又问:“你见她做什么?你们说了什么?”
还是这些话,先前他发现何楚云与那黄连英单独出去时便是如此逼问。
邓意潮眼中的假想敌一直不少,黄连英那次只是他担心何楚云被别人勾引了去不要他了,即便何楚云真的看上了黄连英,他也能出面搅黄两人私情。
可这次不同,她见的是即将与她定亲的邓家长子!一直被他视为眼中刺的邓意清!
邓意清瞥了他一眼,将手放在账本上,将账本封页略凸起来的部分抚平,道:“你管得太多了。”
此人眼中冰冷落穆,可声音温润好听,若是不看脸,还以为是个温雅和气的清秀公子。可一旦对他对视,又会叫人立刻打消这种想法。
这人的眼里分明一丝情意都没有!
他若说些别的还好,这不咸不淡的一句话更让邓意潮破溃。
病秧子与何楚云竟连回他的话都一样!
不急,他不能急!
不就是见了面,这病秧子顶着个残败身子能做什么!何楚云先前与他说过,喜欢他这种意气风发身材健朗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