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巧,石屋的门开了,族长摸着胡子踏了出来。
“如此,有劳公主了,”他连连道谢,显然听到了姜梨的话,没好气地瞪了禹竹一眼,又转过来说,“小师父的眼睛已经没问题了,等明日应该就能看见了。”
“他的失明应是魂魄残缺造成的,这一世我能治好。但魂魄不全的话,等接下来几世再次投胎,恐怕还会有失明或者有别的缺陷。”族长压低声音。
“我明白了。”姜梨沉默几秒,回应道。
见她不欲多说的样子,族长也不再提了,只道:“若是以后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公主尽管来,”最后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叹一口气,缓缓道,“如果那时候我还在的话。”
这一晚,姜梨几人留在了玄武族过夜。
第二日天还未亮,他们准备出发。
这次路途偏远,需要航行四五天,玄武族族长赠与他们一个相对宽敞许多的大船。
禹竹跳上船,站在甲板上,新奇地打量着,绿辫子上的铃铛相互撞着,噼里啪啦地响。
青年也踏上了船,他的眼睛被一条薄薄的白布蒙住,族长苍老的嗓音响起,“等再过一个时辰就能揭下了,这几日注意休息,切忌用眼过度。”
“多谢族长,无明知道了。”他轻弯腰,声音清越。
乐乐立在船舷,昂首挺胸,像船上的装饰摆件,一个小小的黑鸟雕像。
“禹竹,你的性子不稳重,在外要听公主的话,”族长眼中满是担忧,仅一夜,偏鼓的面颊凹了些许,抓着胡子叮嘱道,“此次是承了情的,你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绿发少年倒也乖顺,点点头,只是没见有多把族长的话放在心上,巴望着船上设备,爽快一笑,“爹爹,我省的,你就放心吧。”
他这样,族长反而不放心起来,对姜梨道:“若是这臭小子不听话,公主只管教训。”
方才,他硬要塞姜梨一堆稀有的草药和丹药,姜梨本不想收,但不收的话他就拦在她身前,堵住路,不让过去。
族长一副“你救了小儿”的感激神色,而姜梨则推辞着,道:“族长也治好了友人的眼睛。”两人来回拉扯一番,最终,在族长以长辈身份的要求下,姜梨收下了。
想到方才的客套,姜梨不想再经历,只应了一声“好”。
待船扬帆后,作为目睹一切的乐乐飞到她面前,摇头晃脑地感慨:“公主,当大人真累啊。”
同一时刻,玄武族族长和大祭司站在河边久久观望,直到船进入白雾,看不见踪影,才往回走去。
大祭司的步伐快些,稍落后的族长长叹一口,徐徐道:“那孩子看着倒是纯善,也不像传闻那般骄纵。”
走在前面的干瘦老人闻言放慢了脚步,回道:“传言到底是传言。”
“也是,”稍加思索后,族长似是想到什么,忧心仲仲,“你算的有几成把握?”
“没有把握。”
大祭司极快地回应,眉心微拧,片刻后又放松,“竹少主命里有这么一遭,孩子的事让孩子自己去解决吧,我们做不了什么的。
“只能盼望那一天慢点到来。”
谁都不知道,禹兰的占卜天分其实超过了大祭司。
有一日夜里,她突然从族内跑了出去,无人知晓她去了哪里,直到她带着伤回来,或者说是受了诅咒。
那天起后,玄武族一切都变了。
大祭司起卦窥探到了一二,但是再多就无法查看了。
只有一幕画面,是关于三界的未来。
三界如同碎沙般一点点崩坏,一切都将支离破碎。
树木倾倒、海水倒灌、山体崩塌......凡人在巨大的动荡下瞬间泯灭,仙族并没有好到哪里去,用尽全力也宛若撼树蚍蜉,同凡人们比起来,只是支撑得久了些,最终化为沧海一栗,与碎石尘土一起消失。
第15章 “真漂亮”
此时天蒙蒙亮,旭日从海平面缓缓升起,映得天际满目金光。
青年端坐在木板上,背脊直挺,薄薄的白布遮住了眉眼,却遮不住周身温润如玉的气韵。
姜梨站在他身侧,如青葱般的纤纤细指灵巧地解着白布的结。
绿发少年乖巧地半蹲在两人面前,肩膀上站着一只小黑鸟,他们的表情如出一辙,好奇地仰着脑袋望向姜梨和无明。
随着结一点点被解开,白布松松垮垮地挂在无明高挺的鼻梁上,姜梨一把拉出,白布从指尖溜出,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在了地板上。
他睫毛如同蝶翼般轻轻颤抖,很快,又黑又长的睫毛睁开,露出如琥珀般的眼珠。
光。
很亮的光。
无明半眯眼,似是不太适应,徐徐眨眼后,才完全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