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朔的眼神暗了下去,轻轻颔首,“嗯。”
“是怎样的治疗,跟我在雾市的那种差不多吗?”
“也不是,”明朔说,“目前医生给我提供了两个治疗方案。”
“一个是清洗腺体,就像林含蕴之前接受的那样,洗掉腺体里大部分的组织,然后依靠机体的再生本能生出新的组织,这个过程大概要两三年才会见效,成功率并不是百分之百;不过好处是,我的易感期可以得到人为控制,也就是说在易感期之外,只要防护措施得当,我还是可以见小芽,但不能长时间跟他相处。”
“还有一种快一点的,就是直接割掉腺体,今后再也不用受腺体的影响,可以和该死的动物本能彻底割离。”
想都不用想,于映央也知道明朔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从前作为明氏的接班人,明继韬亲自栽培的血脉,明朔只能是个高阶Alpha;如今他已经跟明氏割席,又厌恶腺体本能许久,这个机会简直天时地利,让他彻底和自己深恶痛绝的东西说拜拜。
怎知,下一秒明朔开口道:“我选了第一种。”
“嗯?”于映央抬眼,确认道,“你选择清洗腺体?”
明朔眼神坚定,“部分清洗,就像林含蕴那样。我想要小芽记得我的信息素,利用我的信息素。”
于映央费解道:“即使没有你的信息素,小芽还有我,我的信息素足够安抚他,等他长大也会理解你的决定的。”
“可我不想这样,”明朔不断摇头,“我不是想和你争宠,小芽是你的孩子,是你始终承受着生育和抚养的痛苦,而我只是发了一场疯,又逃避了那么久的抚养关怀的责任,我知道自己有多恶劣,是我拖累了你……”
“正因如此,我才不希望小芽一直束缚着你的手脚,让你成为他的绝对绑定。我希望当你决定要去做自己的事情的时候,你可以放心把孩子交给我,放心开拓自己的天地。我以前很讨厌林含蕴,觉得他自私、伪善,其实细想下来,我也在厌恶自己对他的绝对依赖,有些东西只有他能给我,而也只有他能决定给不给……我讨厌的是这样失去主动权的感觉。”
明朔直直看进于映央的眼睛,“可是,现在我希望你可以像他一点,你可以自私一点,多做一些为你自己好的决定;你没有义务一直把小芽放在人生的第一位,你人生的第一位必须得是你自己。”
晃了晃眼,于映央稳下心绪,低低诽了声,“花言巧语。”
明朔笑了,“没错,我就是在花言巧语,让自己在你面前不要太不堪。但我的决定出自真心,你可以把它当成一条退路,等真正的机会来了,你再考虑也不迟。”
花言巧语!
于映央站起来,说了声“随你!”,便打算打道回府。
反正他这次过来的目的也已经达成,确定明朔安安全全躺在床上,没有消极以待,而是选了一个或好或坏的治疗方案。
随便他,那是他的人生,于映央不想参与。
“好好照顾小芽,我在陶柚那里留了张卡,你就收下吧。一个人照顾孩子肯定不容易,多笔钱放在手边,总归多一份安心,”这人竟生出闲心打趣,“我好歹也是小芽的父亲,有抚养他的义务,你再讨厌我,也别跟钱过不去啊。”
“神经。”于映央驻步片刻,拉开门便离开。
风从走廊扑进病室,明朔的鼻尖又拂过一阵花香。
那么大一捧花,品种繁杂,却连一朵玫瑰都没有,唯恐他多想。
明朔轻笑,摸了摸发热的腺体,重新打开平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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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明朔第一次治疗的时间定下来了,就在两天后。
目前还无法确定治疗的副作用,也并不知道人为控制的易感期里,他会有怎样的反应,所以只好趁着精力尚且充沛,抓紧时间处理工作事宜。
下午的访客同样不知道敲门,脚步声伴随笃笃声,明朔没有抬头。
明继韬抓着拐杖进来,一段时间不见,他又苍老了许多,坐在于映央上午坐过的位置。
明朔翻动着文件,纸页沙沙地响,暗示他的烦躁。
明继韬曾是他从小到大最尊敬的人,也是他最钦佩的人,可今日再见,他只感到从心底深处生出的一股恶寒。
许久,到底是明继韬先沉不住气,叹了一声,问:“你一定很怪我吧?”
明朔别过眼,抓起手边的内线电话,请护士送客。
“我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让你成材,你爸爸走了,我觉得自己有义务让你优秀,给你高枕无忧的一生,”明继韬苦口婆心,“你想想,如果你过早地受信息素影响,被情情爱爱的事情所负累,怎么可能长成今天这么优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