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世显这人身上到处都是瑕疵,发妻去世后,假惺惺地写悼亡诗博取美名,可续娶纳妾两不落下,跟张家、陆家都有关系。他昔日借着婚姻网在苏州立足,而现在呢,则是受困于那一张张关系网,陷入一种进退维谷的窘境。
都说是长安日远,可耐不住有人要逐日的作死劲。想两不得罪就置身事外,墙头草似的左右摇摆是什么道理?
屋中一股药味,长史张文宣在,见了窦山君后笑了笑,问好之后便退了出去。
窦山君没提找到印鉴的事,她看着床上咿咿呀呀的窦世显,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您一门心思想要回长安。缺乏一个聪明的脑袋是好事,当初就靠着这个保下我们全家的性命。可当人想进取的时候,这就是坏事了。儿不忍心看您对不起列祖列宗,就先下手为强了。”
窦世显吹胡子瞪眼,知道窦山君胆子大,可没想到她心狠到这种地步。
窦山君垂着眼,又笑道:“您不用感谢我,身为窦家的一份子呢,这是我该做的。”
窦世显:“……”
一个刺史倒下去了,的确不影响整个衙门的运作,甚至比过去积极进取许多。府衙很突然地查起青苗簿来,说沈家连续四五年没有交地税。这地税其实是义仓地税,先帝得位后,有鉴于民生凋敝,户口凋残,生怕来年五谷不丰登,便开义仓,使得王公以下,垦田亩纳二升。这跟人头税不同,依照的不是户口而是耕地,故而另外造册,建立新的土地统计办法,号称“青苗簿”,借此实现“履亩而税”。
为了推行义仓地税,先帝又立了“见佃”这一原则,也就是说谁在耕地谁出钱,是由租佃者交纳的,与大地主其实无甚关系。饶是如此,沈家名下的土地也多年不曾交地税,其中值得说道的东西就多了。
这官府要查账,沈家就急了起来,一时间也顾不得去拦截沈初月的生意了。
那厢高素之见刺史府动手,还感慨一声“心有灵犀”。有人给沈家找事,她就没必要再管顾。就这么到了五月,京中忽然来信一封,道天子病重,要她悄悄回京!
第64章
信是从齐王府来的,尚在京中的属官们心中着急,就在密信上督促,生怕她回长安晚了,京中形势大变样。
高素之轻哼了一声,将信递给王映霜,问道:“娘子怎么看?”
王映霜沉吟片刻,说:“不能回。”这件事情很危险,领了命令在江南做使者呢,很容易被人捏住把柄。若是泰始帝没有驾崩的迹象呢?到时候追究齐王擅离职守,那该如何?她对上高素之的视线,道,“皇后、平阳、我阿耶,以及大王过去交好的几位臣子都不曾有信来,想来没什么大碍。大王例行上表问候圣人安就是。”
她实在是怕这封信变成催命符。
高素之点头,认真说:“娘子说得是。”
在剧情里,泰始二十一年,皇帝的确有一场病,因打马球过于激烈伤了腿,而后又感染了风寒。这场病让泰始帝觉得人生短暂,雄心壮志卸下了一半。他也有历代帝王的通病,年轻的时候骂寻仙访道的始皇帝,年老的时候成为嗑金丹的“仙人”。
现在有土豆,又推广了印刷术,不久后还有棉花,泰始帝越发会觉得自己功业足了,功德圆满后就等着苍天赐给他立地成仙的机会了。剧情线有了很大的变化,那泰始帝会不会将谋求金丹的可能性放在自己的身上?高素之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面色不由得沉凝起来。
“003,皇帝没要死吧?”高素之喊了那存在感逐渐微弱的系统一声。
“没呢。”003道,对剧情中的关键节点还是有些把控的。
“大王想到什么了?脸色这般难看?”王映霜凝视着高素之,满怀关切地询问。
高素之定了定神,低喃道:“无事。”想了想,她又说,“就是怕在鬼门关前游荡一圈后,圣人性情大变。”
“不排除这个可能。”王映霜道,她起身拍了拍高素之的肩膀,安抚她道,“不过我们远在江南,就算有事,那也是京官们顶着。”也不是一开始那一穷二白的状态了,京中有眼线在,风吹草动能传到江南来。
高素之扬眉一笑,她看着近在咫尺的王映霜,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带到自己的怀中。
王映霜“诶”了一声,跌坐在高素之腿上,双手撑着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当成支柱。她瞪了高素之一眼,见她抬手将自己的一缕发丝拂到耳后根去,微红着脸,细声细语说:“跟大王说正事呢?”
“难道这样就不能说了吗?”高素之偏着头问,她就想抱着,指尖搭在王映霜的腰上,感知着自己腿上的重量,一点儿都不想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