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凝结的疤痕因迟迟未得到医治已化了脓,几处伤口血迹斑斑,疮痂已凝成厚厚一层,半粘在衣料上,约是在跑动时被扯破又愈合,瞧来惨不忍睹。
燕回看着她手上伤势,却并未出言询问,只抬首道:“姑娘可曾将药带在身旁?”
锦雀不言不语地拿出了装有伤药的青瓷瓶,瓷瓶完好如新,瓶口毫无使用痕迹,显然从未被打开过。
燕回替她上过药,又寻秦知白去她房中为她再看了看伤,待秦知白自房内出来后问道:“锦雀姑娘如何?”
回答的话语声清微。
“伤病可治,心病难医。”
燕回若有所思地垂了眸。
自锦雀向她提出要与她一同进山时,她便发觉了些异样,而在她被宁双与乔烬前后夹击,锦雀却毫无畏惧地挡在她身后,她便更确认了:房中之人虽瞧来与寻常人一般无二,可却并无生意,甚至一心求死。
她并非善于言辞之人,监察司一贯只需讷言敏行的干将,因此她即便发觉了锦雀的异常之处,却也不知该从何问起。
与人谈心一贯非她长处,倒不如说,以往有心事时总是另一人陪在她身旁为她解忧。
埋于回忆的身影晃入脑海,腕间旧疾似又开始隐隐作痛。
燕回眼中光影微动,轻轻按着生疼的手腕,看向空中明月,素来沉着的眉目无意识放了松。
今夜无风。
青云山的月,也会如她现下所看到的一般明洁吗?
星子寥落,明月别于枝头,三两夜鹊飞入云端,徒留一行淡影。
*
帝临,青云山。
高耸入云的楼阁之中,烛火通明未熄,衣白胜雪的女子坐于书案旁,提笔落墨,沉浑劲拔的字迹转瞬便铺满纸张,笔墨之间行云流水,恍若一页剑招。
身披斗篷的属下自楼外走入,“楼主,危月燕传书,赤潮帮已有异动,帮主易行及堂主叶啸海一同离开洛下去了涿川。”
“涿川?”楚不辞容颜沉静,手下笔墨未停,“狂刀金盆洗手十余载,如今竟也按捺不住了么?”
“危月燕还道,中州及干南几地皆发现了可疑之人行踪,观其行事风格,疑为子夜楼。”
执笔的动作忽顿,白衣女子略一抬眸,“四大派如何打算?”
“四派掌门皆要求楼主广发群英令,召集天下英豪共聚青云山,同往干南除魔。”
楚不辞未置可否,“只怕子夜楼要的便是如此结果。”
再将最后几字写完,她把手下书信放于火上燎干,随即递给身前人。
“将信寄予心月狐。”
贪得片刻闲暇,低垂的视线落在案旁的一只玄燕木雕上,楚不辞眸光温软几分,指尖轻轻抚过木雕燕尾,话语声清越。
“沅榆现下如何?”
似知晓她在问谁,手下人直截了当地回报:“燕姑娘与二小姐为寻几名被山匪劫掠的女子离开了沅榆,进入了桃花谷,眼下应当正在桃花谷中。”
楚不辞略一颔首,“杏花村一事颇为古怪,涉事者恐怕不仅是江湖门派。着沅榆几地的门人盯好江家,武林将乱,江家大约也该起些波澜了。”
闻言,手下有些惊讶,抬首询问道:“不需要留人跟着燕姑娘她们吗?”
明丽的容颜露出一丝浅笑,楚不辞望向窗外明月,松开了抚摸燕雕的手。
“不必,我相信阿回。”
夜色低寂,虫鸣愈发悄然,清皎的弯月悬于夜空,将相距千里的一双身影染上同一抹华光。
第018章 喂食
喂食
翌日晨,楚流景睁开眼,便见到装扮齐整的人已坐在桌旁,手里似握着一条丝绳,低垂的双眸映了窗外透入的晨光,瞧来分外清湛。
她坐起身,寻了一件外裳披上,温声唤道:“秦姑娘。”
昨日夜里,两人又是同室而眠。
她们对外夫妻相称,因此为了避人耳目,多数时候便只能共处一室,只不过秦知白性情清冷,她亦不喜与人相交过密,故而二人虽成婚已有一月余,却从未当真同床共枕过。
见她醒来,桌旁人将手中之物收起,话语声清缓。
“昨日夜里听你咳得厉害,呼吸亦有些低沉,可是身子不适?”
楚流景浅笑垂眸,“无妨,大约是这两日四处奔波,难免有些劳累,我早已习惯,叫秦姑娘挂心了。”
秦知白不置可否,只向她望去一眼,“过来。”
知晓她是要为自己诊脉,楚流景依顺地走近前去,宽松的衣袖微抬,便露出了一截清瘦皓白的腕。
一只手从旁伸来,指尖轻轻搭上了她腕脉,脉象缓慢而有序地跳动,似一簇微弱的火苗,轻轻颤颤地燃着,仿佛下一瞬便会被不知何来的风吹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