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知白微微低垂下头,墨缎般的青丝垂落于楚流景腰间,低伏的姿态流露出几分鲜见的清寂,一息静默,出口的话音便似蒙了一层雾。
“我会将你治好的……阿锦。”
发丝掠过肌肤,令垂于身侧的手隐忍地收了紧,末尾的轻唤模糊得几不可闻,楚流景未曾听清,视线恍惚少顷,便慢慢抬起手,轻揽过了秦知白身后。
“我知晓。”她轻声道。
“我总是相信卿娘的。”
掩藏的秘密被发觉后,楚流景便不再有意疏离,几乎每时每刻都陪在秦知白身旁。
秦知白多次为她探脉,却始终未曾诊出她五感渐失的原因,手下触及的脉搏虽然微弱,却并未显露出心疾以外的其他症状。擅长的医术仿佛就此无所用之,她也未曾表露出半点焦躁之态,仍只是每日翻阅着各派医书,偶尔前去安济坊与褚云琛讨教医理,此外未再离开楚流景半步。
自夏至之后,阮棠便去了派中弟子闭关之处,开始于师姐护法下潜心修习鞭术,直至陈诺临走前,她们也未再见过一面,往日热闹的夕霞派没了这位最为闹腾的小师妹,霎时便冷清了下来。
又过了两日,秦知白在与楚流景施针后,却听夕霞派弟子传报,有兰留到来之人带了口信想要见她。
两人出了别院,便见一名面容陌生的鸩卫走上前来。
鸩卫行至秦知白身前躬身一礼,低声道:“小姐,家主病重,府中大夫皆束手无策,望您能够尽快赶回兰留侍疾。”
说罢,他随之呈上了一条染着血色的抹额。
抹额上悬系着墨色翎羽,正中串了一块玉牌,白玉雕刻的玉牌于日光下反过清泠光泽,其上字迹若隐若现,赫然是一个“殊”字。
第110章 墨川
墨川
蜀中北上的官道上, 一辆马车辗过尘土草叶,奔行在风声呼啸的骤雨间。
空中阴云密布,天边不时闪过道道雷电, 豆大的雨点打过草叶枝头,将堆积的浮尘冲刷一新, 地面雨水泥泞, 空气中尽是湿润的潮气。
安静的马车内,身姿清挺的女子端坐在车厢正中, 清泠的眸子望着手中书卷,仿佛未曾听得窗外琳琅作响的风雨声。
她身前半伏着睡了一道身影, 右侧则躺了一只假寐的玄豹, 雨点落在车顶发出沉闷声响, 一人一豹便这般紧密地缠在她左右,随书页翻动的轻响陷入安然沉眠。
又一页书翻过,伏于身前的人微微睁开了眼,懒怠的目光扫向蹭在自己手旁的豹尾,便将手移了开, 话语声几分低懒。
“霏霏……太热了,你去别处睡。”
玄豹睁眼瞧了她一眼, 却并未挪开身躯,四只爪子蹬在侧边翻了个身,一副四仰八叉的模样仰躺在一旁,尾巴一蜷, 便置若罔闻地继续打起了盹。
身侧热度终归离远了些, 楚流景略侧过首, 将脸埋入了秦知白怀中,鼻息间嗅着身前令人心安的浅淡冷香, 双眼半闭,略显模糊的轻唤声便隔着衣物低低响起。
“卿娘。”
秦知白将手中医书偏开,微垂了眸看着她。
倚于怀前的人懒声问:“到何处了?”
“约莫还有半日便到兰留。”望着她心慵意懒的模样,秦知白伸手探上她的脉,“可是乏了?”
楚流景摇了摇头,顺势扣过她的手,睁眼望着另一侧呼呼大睡的玄豹,轻软的语气中便添了一丝喟叹之意。
“以往天热时只要靠着卿娘便可消暑了,可今次却多了个缠人的东西,偏偏它还与我一般都爱贴着卿娘,看着着实恼人得紧。”
听她言语间很有几分幽怨意味,秦知白任她牵着自己,目光重又看向眼前医书,面上神色淡无波澜。
“玄豹是柳姑娘留于你之物,你却同它计较什么?”
仍是云淡风轻的语调,却叫楚流景听出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他意。
她眸光微挑,眼尾弯出了一点弧度,身子略微扬起,抬手勾过秦知白颈后,整个人便全然靠入了她怀前。
“卿娘是在吃醋么?”
看向医书的视线就如此被贴近的身影隔绝,秦知白也未露其他神色,只淡看着她。
“莫非不该么?”
本以为这般调笑的话眼前人该不会接,却不想得了一句肯定的反问,楚流景怔然一瞬,便轻笑起来。
“自是该的。”她眉语目笑地应,“未得卿娘允准便擅自留下他人赠礼,的确逾矩了些,合该任凭卿娘处罚才是。”
望出的墨色瞳眸流转过盈盈光泽,身前衣襟松散,未曾挽起的青丝随扬起的颈项滑落,衬着锁骨间若隐若现的白皙肌肤,便流泻出了一分任人摆布的顺从意味。
她平日总是扮得温润有礼,在与秦知白独处时,却时常露出这般与寻常不同的臣服模样,而这样低眉顺目的依从姿态却总能叫人察觉出几许狡黠,嘴上说着听凭处罚,眼中藏匿的欲望却太过昭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