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霏霏……别闹。”
湿漉漉的鼻尖蹭在肌肤上,她扬起了头,无奈地按住了玄豹的身子,不叫它再乱动。
“你太沉了,下去。”
玄豹低低地呜咽了一声,抬头看着她,眼中似有几分可怜之意,再用爪子拨弄了一下她的手,方顺从地自她身前跳了下去。
楚流景重又站起身,清整的衣裳已然一片凌乱,身前除却草叶之外还沾了不少毛发,她随意拍了拍尘灰,便有些歉然地看向秦知白。
“依依姑娘临走前曾与我说为我留了一样东西,却未曾言明究竟是何物,直到前几日霏霏忽然出现在我眼前,我方才知晓她口中的赠礼便是这只玄豹。
“念及霏霏毕竟是猛兽,不便于人前露面,我便未曾让它跟在我身旁,只偶尔来此为它送些吃食,或陪它片刻,以免它随意外出惊着他人。并非有意瞒着卿娘,还望卿娘勿怪。”
温软的话语声落下,在山林中藏了多日的玄豹抖了抖耳朵,似附和般地低叫了一声。
秦知白不置可否,只淡淡地瞥了一眼蹲在楚流景身旁的玄豹,清泠的眸子微垂,便无甚神色地转过了身。
“今日的药已熬好了,早些回去喝,莫要放凉了。”
“好。”
楚流景应了一声,转头朝霏霏使了个眼色,便缓步跟上了秦知白身侧。
玄豹蹲在原地歪了歪头,望着逐渐走远的一双身影,再弓下身子伸了个懒腰,方甩着尾巴转身返回了幽密的山林间。
二人回到别院内,落了满身草叶的人褪去了凌乱的外裳,自行囊中取了件新衣换上。
秦知白将熬好的汤药递给她,望了一眼她身前伤处,问道:“近来伤势如何,可有何不适之处?”
楚流景笑道:“有卿娘这般悉心照料,自是比先前好多了。”
她接过药碗,发觉碗中汤药似是放得久了,已不见冒热气,也未曾多想,低首将药一口饮尽,便放下了空碗。
秦知白看着她,眸光一瞬不瞬。
“苦么?”
“药总是苦的,喝多了便也不觉得了,何况卿娘不是为我备了糖么?”
楚流景温声说罢,习惯性便要去取药碗旁备的饴糖,方伸出手去,却发现以往盛糖的碟子中空无一物。
短暂沉寂,低清的话语声缓缓响起。
“是从何时开始的?”
落在半空中的指尖一顿,慢慢垂了下去,楚流景望着桌上饮尽的空碗,抬首看向身前人。
“这碗中的……应当不是药吧?”
秦知白眼睫低敛,面上仍是不见半点其他神色。
“今日夏至,芷晴姑娘为消暑解乏,着厨下备了酸梅饮。”
楚流景缄默地站在原地,安静许久,方要开口,却见眼前人缓慢抬了眸,惯来沉稳的话语声似被云雾包裹,轻得宛如呢喃梦呓。
“这般苦你也一人咽得,无论如何都不愿同我说么?”
望来的双眸再无往日的沉静淡然,仿佛一汪打碎的湖水,星星点点皆透着未曾言明的酸涩疼惜。
楚流景默然片晌,低声道:“我只是想,卿娘如此青云万里之人,若为了我而伤了自己……却是不值。”
自从安济坊回来后,秦知白便时常翻阅医书直至深夜,几回睡倒桌旁,都是她将她送回榻上,如此反复间,未曾合上的书卷被她无意望见,书中所载的医蛊字样映入眼中,即便她不通医术,也大约猜到了身前人究竟作何打算。
秦知白微阖了眸,气息几度起伏,再睁开眼,掩抑的心绪便又被压回眼底。
“值得与否,我心中自有定论。”
她行至榻旁,侧眸望着不远处的身影,“将衣裳解开,我看看伤处。”
楚流景微微一顿,“伤处我都已上过药了,卿娘……”
“楚流景。”
未完的话语被这一声唤打断,立于桌旁的人又停了片刻,便未再言语,依顺地走到床榻前,慢慢解开了方换上的新衣。
衣物摩擦声轻响,层层叠叠的衣裳被一件件褪去,只剩下了单薄的中衣,指骨勾着身侧系带徐徐拉开,衣襟松散,缠着细布的身躯便于中衣间隐现,露出了肌肤上交错纵横的伤疤。
平日穿着严整的衣裳下,却是这般支离破碎的一具躯体,楚流景微垂了眸,似察觉到停留于身前的视线,点了一下睫。
“伤痕未去,总归有些难看,卿娘还是莫要看了。”
腰间的旧伤已然褪去了往昔颜色,细布遮掩的伤口隐隐又渗出了些许鲜血,离心口仅有毫厘之差。
她抬手要将衣裳重新系上,却被伸来的手阻了住。
须臾安静,缠绕于身前的细布被缓慢解开,泛着凉意的药粉重又将撕裂的伤口徐徐覆盖,痒意蔓延,冰凉的指尖落于伤处方寸,突如其来的抚摸漫过从未有人触及之处,便令清弱的身躯轻轻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