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岩一顿。
这话她没有接,也没法接。
一顿饭吃得心情复杂,没有味道,男友将芳岩送到小区楼下的时候,轻轻地叫了她一声:“芳岩。”
芳岩应了一声,男友低下头去,笑了一下:“我知道医生的家属不好当。”
芳岩一怔,叫了一声:“世豪。”
周世豪静静地看着她,眼睛里有了一点自嘲:“大家都说,‘女人通常比男人更顾家’……我不想用这种东西捆绑你,可是,你能不能,也为了我们,稍微努力一下?”
芳岩还是无话可答。
她其实有点想说:“我没有努力吗?”
可是一想到明天还要进行的一台手术,医生并不想将心思与精力放在反驳与吵架上。最后就只是沉默。
两个人站在小区门口的路灯下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周世豪轻轻地说:“你明天还有手术,赶紧上去休息吧。晚安。”
2.3
芳岩刚刚回到家,冲了个澡出来,合租的室友悦微就告诉她:“有你的电话,说是海北市医院。”
芳岩一怔,赶紧回拨过去。
电话对面是海北市医院的急诊医生,向她简单通报了飞机急症患者的情况:
血常规和细菌学检测显示革兰阴阳双重细菌感染,确定皮下组织坏死,李芳岩的判断没有错,病人确实初步确诊了坏死性筋膜炎。
目前患者生命体征稳定,医院紧急给予了多种抗生素联合治疗,主治医生将立刻为患者进行清创手术。
依据目前的情况来看,池小映情况尚好,救治及时,细菌没有扩散,只需要清创,不需要截肢。
电话的最后,对方说道:“真的非常感谢同志你的诊断。飞机上的抗生素倒不一定有决定性效果,但及时在正确的方向诊断治疗真的是救命的。”
芳岩说:“本职工作,您这么说就太客气了。”
对方笑起来:“好,不客气了。情况就是这样,您也放心吧。”
放下电话,芳岩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悦微看看她:“是池小映?她没事了?”
芳岩“嗯”了一声。
医生自己并不知道,她的脸颊边上露出了一个微笑。
悦微也笑:“病人是没事了,你自己今天晚上的约会怎么样啊,李医生?”
芳岩就愣了一下。
也许是心中高悬的大石落下,也许是悦微的提醒,芳岩终于后知后觉地体谅起男友的难处:
一周未见,今晚的她的确过于心不在焉。
想到这里,她给周世豪拨了个电话。
通话响了一分钟,变成忙音,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芳岩想了想,挂断电话,在短信里敲出几行字:
今天晚上真是不好意思了,是我状态不太对,对不起。刚刚接到通知,飞机上的患者已经得到了及时救治,所以都没事了。
点击“发送”之前,芳岩踌躇一下,将后面“患者”那一句删去了,只留下“对不起”那一句。
短信发送之后,很久没有回音。芳岩洗漱之后,已经准备入睡了,周世豪终于回复了一句:
没事。
2.4
芳岩在后面几天的时间里,没再过多地联系周世豪,也没再想起池小映:
没有别的原因,医院里的工作实在是太忙了。
大众对于“麻醉医生”的概念,大多还停留在“麻醉师”的阶段:
给病人打一针麻药就结束了,多简单的事。
事实上,麻醉医生同样是临床医生,手术过程中,主刀的医生专心手术,麻醉医生则负责全程监控观察陷入麻醉中的病人的体征:
心率,血压,病人的痛苦,安全,对麻药的反应,这些都需要麻醉医生密切的关注。手术中的突发状况,麻醉医生同时需要应对。
比如,这是一台手术中,芳岩最常听到的对话:
“麻醉,病人还在动,再上一点。”
“麻醉,要点血。”
“麻醉,加点肌松,太紧了。”
“麻醉,降一下床。”
“麻醉,……”
当芳岩终于结束又一台四个小时的手术,精神和体力的消耗都十分可观。
她靠在手术休息室的椅背上,刚刚闭上眼睛,想要养一养神,休息室的门又被护士匆匆敲响:“李医生,李医生。”
芳岩一凛,睁开眼睛,只见ICU病房的护士长急急地说:“一个海北刚转院来的病人病情突然恶化,刚刚休克了。秦医生在急诊手术,五楼急救缺人。”
2.5
芳岩跟着护士长向五楼ICU病房跑过去的时候,匆匆地了解了一下病例的情况。
护士长说:“患者上周确诊了坏死性筋膜炎,本来手术清创之后,情况已经好转,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病情突然恶化,海北市医院处理不了,所以紧急转院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