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誉顿了一会儿,他说的有理,但她能在陵阳扮男装这么多年没被发现,还有一个原因——陵阳这些世家子,身娇体弱的太多了,她一人能挑翻几个,在其中当然不算突兀。若到了关外……那不是一回事。
“因为拿着这样的把柄,所以觉得跟我更好沟通么?”
“只是多了一点信任,”他看向顾衍誉,“但来之前我也不确定这么一点薄脆的联系能叫你信我几分,好在,你比我想象中更像个人。”
顾衍誉:“可是赫连城跟我兄长已有交情,为什么你们不去找他?”
此话一出,两人对看一眼,齐齐沉默,不约而同想起了一个敢赠一个敢收的刀鞘。依顾衍铭的耿直性格,会做出什么都不好说。
顾衍誉乜斜他一眼,又问:“那为什么不直接去求见我爹?”
闻言,居斯彦的目光沉凝下来。
顾衍誉眼中的惊疑慢慢升起,她对上居斯彦的目光,居斯彦也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他用叹息一般的口吻说:“因为……漠北之战的流言,也不是全是空穴来风啊。”
顾衍誉一怔,她说不出话了。
第49章 小戴:你怎么敢摸她的头!
震惊像海浪一样,一波波冲刷上来,而这里的每一个秘密她都无法说出口,也无法对任何人言明。她的心脏变成海边的礁石,一遍遍承受惊涛的洗礼。
顾衍誉已经揣测过无数次,而当真相放在她眼前的这一刻,她还是懵。
另一种渐渐升起的情绪是为顾衍铭感到难过。她想到了顾衍铭那天质问顾禹柏的话:“可是父亲……我们用鲜血和生命打下来的,是一场被捏造的战争吗?”
是的话,这样一位将军,该如何自处。
顾衍誉觉得心脏有些发麻,她的手指也轻轻颤抖起来。此刻更想做的事是坐下来慢慢吐出一口气,然后沉默地消化掉这个刚被印证的事实。但还有惯性驱使她保持表面的平静,顾衍誉听得见自己清凌凌的声音在夜色中漾开:“在我来之前,准备了两个一定要问你的问题。第一个就是……大王子为什么对庆国穷追不舍。”
居斯彦很平和地问:“第二个呢?”
“雅克苏的地下有什么,”顾衍誉说,“但我不知道,这两个问题,是不是同一个问题?”
居斯彦很笃定地开口:“这是两个问题。”
顾衍誉没说话,只眉毛微微一抬。
看来“玉公子”所言不假,大王子不知道雅克苏地下有什么,他打仗并非出自萨迦的神谕驱使,好像也没什么让雅克苏称霸的“大愿望”。那他多年与庆国的不死不休,确实……另有缘由了。
居斯彦的声音很低:“我为议和而来,这是我全部的目的和愿望。雅克苏的情况不怕告诉你,早在两年前就已几乎全被战争掏空,牧民甚至要跟牛羊去抢草吃。我们当然怀疑大王子的野心,也一直有在追查,可惜当我们追查到关键证据的那一刻,大王子的府邸被一把大火点燃,一切都没有了。”
“所以你们对外宣称的大王子不明下落是假,而是实实在在确定他已经被烧死了?”
“是……不过我从那把大火里抢下了一份物证。”
顾衍誉不说话,只看着他,眼中神色不明。
居斯彦:“也或许你早就猜到了,对么?”
顾衍誉慢吞吞地说:“为什么是猜到,而不是知道?你好像很相信我无辜呢。”
“别忘了我调查过你,”居斯彦有一个很淡的笑意,“就算不无辜也没关系,我没有更好的选择。”
他说:“这件事眼下我不能跟你摊开说明,只怕给自己引火上身,若议和达成,我与赫连能安全离开大庆,这份物证我就会交到你的手里。”
顾衍誉显然也诧异了:“交给我?你……”
此处无人,居斯彦摘下了他的面具,夜色并不分明,而他眼中的悲怆和对顾衍誉的担忧都一览无余,他说:“即便证物在我手里,我也……审判不了你们的重臣。雅克苏……太小了。”
居斯彦道:“雅克苏能成为草原的一方霸主,靠的是拳头和比其他部族多一点的强悍,但这些人再怎么有韧性,也无法对抗糟糕的自然环境,因为大王子的好战,雅克苏已被耗竭,我们早该称败依附于上国,才能给百姓活下去的机会。你或许不会相信,我比你更希望大庆的安稳。这份证据若落在他人手中,一旦激怒你们的皇帝,很难不祸及雅克苏。”
顾衍誉垂眸:“你若把它给我,也许我在拿到的下一刻就会销毁它,你的物证再不会被公诸于世。”
居斯彦语气轻快:“那亦算好事。大王子已死,战火已熄,若议和能为雅克苏带来二十年的和平,我的目的就算达成。而眼下,即便这个幕后主使站在我面前,我背靠这样的小国,有什么办法要他偿还这四年来雅克苏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