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灵山大殿人烟稀少,大殿所处更是隐匿,因此司渂可以说是被司龄一手带大的。
无人知晓司龄年方几何,可做司渂的母亲定是足够的。少年司渂同景晨讲过司龄对她的照顾,言语间更是透露出对司龄的依赖。这些年,司渂下山入朝,看似能够独当一面,可到底心中还是知晓有司龄为后盾的。
眼下司龄故去……
司渂当如何?
抬手拍着司渂的肩头,景晨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安慰。
她见过太多的生死,手中也有太多杀孽,就算是这样,在父兄死讯传来时,她仍是气急攻心吐血昏睡过去。何况是司渂呢。
司渂跪在原地,沉默地流泪。
少顷,她坐直了身,不多会,竟又站了起来。起身的时候,她理了理身上的红色长袍。
景晨深深地看着她这件长袍,只觉得煞是熟悉。
顺着她的视线,司渂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长袍,淡淡地解释道:“这是司氏祭司服饰,师父长眠前交予我的。”
“嗯,我晓得的。”景晨回她。
在那场幻境之中,司龄身上穿得便也是这一身红色长袍。
看着司渂径自入殿,将窗户彻底地打开,风全部透了进来,吹动了殿中的玄色长帘。景晨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将殿内一点点规整起来,随着她的步伐,走入内殿时,她的眉头登时紧蹙。
那方圆凳。
那本应该在外殿桌前的圆凳,竟出现在内殿的床榻边。
不顾司渂可能会觉得自己中了邪,景晨疾步走到床榻边。只看到原本应该十分整洁的床榻之上有着十分暧昧的褶皱,她仔细地瞧着,更是在上方发现了不易发现的水渍。
凝眉上前,景晨的目光在床榻上仔仔细细地扫过,终于,竟让她在床脚的一个角落中发现了一根青色的羽毛。
这羽毛比起一般鸟类的羽毛要长上许多,虽是淡青色,但拿起来是隐约中还泛着别样的光华。
雾灵山大殿周遭素来没有鸟类,这羽毛是如何出现的?
司渂见她徘徊在床榻上,怕她发现什么,上前了两步。
听到背后的声音,景晨直接将青色羽毛藏进袖中,顺手以掌风将床榻铺平,背过了身,直面司渂。
司渂深知景晨的机敏,她盯了景晨一会,眼眸中有异样的神采一闪而过。
蹙眉看着司渂,景晨不愿同她打哑谜,直接问道:“你有事情瞒着我吗?”
便知晓自己无法在她面前藏住,司渂微微闭上了眼睛,深呼吸,似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同景晨坦白:“你方才陷入了师父所布置的幻境。”
果真是幻境。
等等,若是幻境,为何长安会知晓?
为何会是长安?
景晨脑海中满是疑问,她静静地立在原地,等候着司渂的接下来的话语。
“还记得不久前殿下前来此处,渂给殿下卜的卦吗?”
自然是记得的。上次司渂给她卜了姻缘卦,说她命定的姻缘是个权柄在握、民心相悖之人,那是她还调侃,难不成是段毓桓。
忽的,景晨怔住。
权柄在握、民心相悖?
“幻境中殿下见到的人,便是殿下命定的人。”
在方才的幻境中,景晨见到的是
长安长公主。
第045章 司龄归乡
司龄归乡
。
命?
景晨信命吗?
她不信。什么命数自有天定, 什么冥冥之中一切都有指引,什么天道在上,这类的混话在她这里都是在放屁。
作为景氏唯一的嫡子, 她是要撑起景氏的人。天道不公,若是天要亡景氏, 那她也要和天斗上一斗。
不过……
若是所谓的命数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那她伏地跪拜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冲着已然坐化故去的司龄叩首, 景晨眸色逐渐越发幽深。幻境中发生何事她有些模糊, 但长安的面容, 与司龄的叮嘱她却是记得牢牢的。
蒙山之约。
幼时那次前去蒙山,个中记忆已经有许多都模糊不清了,她唯独记得的, 便是蒙山之巅那个青衣的女子。前些日子她常常会恍惚中看到青衣女子,更是几次梦到她, 然而今日, 她确信,自己梦中的青衣女子就是幼时那位蒙山之巅的女子。
闭上眼眸回想,青衣女子的面容登时浮现在她的面前。
她站在蒙山之巅,风雪尽数在其身后。头上的日头高高挂着, 明亮的太阳与洁白的积雪,令她的身影沾上了许多细碎的光彩。她逆着光立在景晨的面前,身姿窈窕,面容并不真切,然而眉宇间淡淡的喜色却是无论如何也掩藏不住的。
她望着景晨,似薄纱一般朦胧的身形浮在她的面前。
景晨记得, 记得同她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