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伊来该庆幸,国家是包容年轻人的,是推崇年轻人的,让她在适宜的年龄,了解到独属于年轻人的文化。
她考上研究生,在数十万内卷的大学生中脱颖而出,她站在千万人无法企及的位置,内心始终都是空洞的。
父母让她成为人上人。
可是爸爸妈妈,你们却从未教导我,何为人。
和我看到的不一样,不是诸子百家里边的具有诸多崇高思想与觉悟的伟大精神,也不是社会推崇的儒家文化中的孝悌忠信、礼义廉耻,更不是一些文学作品中女性的三从四德,贤惠持家。
新闻告诉我,人,尤其是年轻人,是姿态万千的,是热烈非凡的,是恣意昂扬的,是创新激进的。
我的理智告诉我,一个墨守成规的人,无法凌驾于自由肆意的人。我适合平稳,不适合高瞻远瞩,我适合平淡,不适合脚踏万人控指千夫。
白伊来没见识过社会底层的黑暗,父母痛斥那群人,让白伊来引以为戒。但是她有着天生携带的同理心,她忠于思考,明辨是非,在混乱又污浊的世间,对自己有了明晰的定位。
最开始,她还不知道,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是混沌的,是紊乱的,是不断地让人窒息又不断放人舒气。
当蔡文琴一下又一下叩击白伊来的胸口,她的心脏仿佛随之停滞了几下。
她似乎有点懂得,人是如何矛盾的。
真诚与虚假,高贵与低贱,正义与邪恶都是互通的,在人小小的躯体中,糅杂了更复杂的情感,小气与大方,怨慰与仁慈,憎恶与热爱都是可以并存于一颗心之中。
她总算是看清,这是谁在教导她,是谁在指引她前行。
白伊来恍然抬头,不知何时已经以泪洗面,那模糊的视野里汇聚了无数人明晃晃的身影。
是人,是人在教导她。
她应当感受喜怒哀乐,应当无畏前行,应当义愤填膺,应当潸然泪下,应当委屈置气,应当悲痛难耐。无论好的,坏的,都是她应当做的,应当感受的、学会的。
因为她是人,不是传统思想的阅读器,不是行测申论的答辩册,不是按部就班接受时代标签的工作机。
她有想见的人,她不能失去她。
她对不起她。
白伊来不清楚,她惨淡的人生经验只告诉她,她应当道歉,可她并没做错什么。
蔡文琴在哭嚎中,耗尽体力昏了过去,被护士搀扶起,自此他们一家无一幸免,都被苦难吞没。
黎玟接到通知比白伊来略迟,她同温庭之一起赶到医院,两姐妹都躺在病床上。白伊来心一横,托付黎玟照顾好她们一家,火急火燎赶去公安局。
第一次审讯裴语越,白伊来表示是熟人作案,若是追踪到安斯远的位置,请允许她和警方一同前方罪犯所在城市,能在第一时间确认丢失的物品是否准确。
警方在追查到的第一时间联系白伊来,同样还是最初负责这起案件的年轻民警,开着警车带着一名同事驱车前往明海县。
白伊来坐在警车的后座,忐忑地扣着自己的手指,身上还有没去除的血污。
她做了很多对不起安斯远的事情,安斯远很伤心吧?她也是,她什么都不懂,所以一次次伤害最看重的人。
这次她想挺身而出,想给自己一个认错的机会,想顺从自己的私心。
为爱,为情,为自由,为正义,为私愿,为大义,为她过往那曾束缚在牢笼中如今能够翺翔的自己。
为发泄那潜藏了数十年因不谙世事造成的委屈。
明海县很小,监控显示安斯远最后的身影在开展集市的公园,警察便快速驱车前往,停靠在路边,在园区内飞速寻找。
白伊来她比任何人都迫切希望找到安斯远。
当她看到安斯远举着刀,面前站着颜璐青时,心中警铃大作。
她不能让安斯远再痛苦。
安斯远,你不该这样,你不应当为我犯下的错误承担责任,没有我,你便不必漂泊在外,受到戴云霄蛮狠的威慑,更不会遇到你不想见的人。
你的痛苦是我掀开,你的癫狂是我引来。
我现在,还有机会挽回吗?
白伊来从后方猛扑上安斯远,在她触碰安斯远之前,那柄刀刃悄然落地,她用力抱紧怀里的人。
安斯远她不会伤害任何人。
酸涩从心底涌出,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令得她不能自已。
唯独眼泪,这回没有流下。
安斯远,这次,我想来救你。
第四十八章
突然闯来一人,令得颜璐青一惊,随后又来了两名年轻的民警,她暗道不妙,转身溜走。
负责这起偷窃案的民警队内叫他小夏,他始终如一以普通盗窃案的方式处理,却早早看出其中的异样。目见安斯远抱着白伊来痛哭,他能从中探寻出一二,挥手拦下一旁的同事,静静观察两人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