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瑞西娅当然知道那些肉食族是如何看待自己的族群的,胆小、懦弱、无能……那些轻蔑的眼神从来都不加掩饰,几十年来沉甸甸地将她和族人的尊严全都碾进泥土里。
但他们也终将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
阿瑞西娅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帐篷就在此时被顶开一角,一头体型庞大的狮子从风雨中钻了进来。
外面雨很大,狮子浑身湿漉漉的滴着泥水和血水,前腿和腹部都有好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她急促地喘着气,将口中叼着的东西扔到地上,看到阿瑞西娅就想往她身上蹭。
“等等。”阿瑞西娅伸出双手,捧住狮子硕大的脑袋,也借着这个姿势阻止它往自己身上扑的架势,“外面怎么样?”
没能蹭进阿瑞西娅怀里,狮子有些委屈,张开嘴给她看自己的口腔。
尖利的犬齿是草原上最锋利的匕首,能轻易破开猎物的胸膛,刚经历过战斗,那犬牙上还沾着血迹,狮子口中还留有不知是谁的碎肉。
辛拉是在告诉她,她杀了很多人,很厉害,但也很辛苦。
阿瑞西娅看着那一排獠牙,垂眸敛去眼中的神情,在一根犬齿上摸了摸,温柔道:“辛苦你啦。”
狮子于是满意地扬了扬头,示意她去看自己带回来的东西。
阿瑞西娅的目光看过去,呼吸一顿。
一颗血肉模糊的头颅躺在地上,由于被叼着走了一路,黑色头发像网一样纠缠在一起,面部五官皮开肉绽,但如果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这是埃尔维斯。
阿瑞西娅不是没见过尸体,但那张死状可怖的脸还是让她浑身一抖,想到辛拉嘴里的碎肉极有可能是叼着这脑袋留下来的,摸过她犬齿的手不着痕迹地收回来,在衣摆上擦了几下。
阿诺德也看到了那颗脑袋,忍不住干呕起来,看向辛拉的目光越发恐惧。
狮子却没注意到两个鼠族人微妙的神情,绕着脑袋转了一圈,从喉咙里发出声音:“头,带回来。”
她在重复阿瑞西娅对她的嘱托——带回今夜战败者的头颅。
“……做得好。”阿瑞西娅感到嗓子有些干涩,“还有一个人呢?”
她完整的命令是,如果决斗中的男人输了,就趁女人筋疲力尽之时,把那个女人也杀掉带回来。
但现在,法斯莉娅呢?!
辛拉沉默了一会,才不情不愿地露出腹部几道深而长的伤口,有些不想承认:“打不过,她。”
阿瑞西娅不可置信:“怎么可能?!”
法斯莉娅身中火荆棘,要杀死埃尔维斯都很勉强,又怎么可能还打得过处于全盛状态的辛拉?!
辛拉有些不高兴,她从诞生以来,还没有在兽人手上吃过这么大的亏,阿瑞西娅的质疑更让她烦躁:“怪物。”
阿瑞西娅:“什么?”
辛拉回想着遭遇法斯莉娅的情形,狮群在狼族面前只能变成一蓬蓬的血花,而那个女人甚至连自己的族人都杀得毫不手软,笃定道:“怪物。”
连辛拉都觉得是怪物,这个形容让阿瑞西娅愣了一下,随即想到自己今天下午送给埃尔维斯的那株黑色月见草,心中升起一个猜测:“你把当时的情况仔细讲一下。”
这个要求对狮子来说有些困难,但辛拉还是绞尽脑汁地用自己能想到的语言描述了法斯莉娅突然冒出来虐杀所有人的情形,她本来想听从阿瑞西娅的命令,去试着杀掉法斯莉娅的,但最终的结果是她自己身上添了几道深刻的伤口,于是她命令其他狮子吸引法斯莉娅的注意,自己叼着埃尔维斯的脑袋跑了回来。
辛拉最开始不愿意承认自己被伤到,但给阿瑞西娅展示完自己的伤口后,见她还不赶紧给自己包扎,又有些不高兴。
她也不明说,只腹部肌肉暗暗发力,于是本来止住血的伤口又撕裂开,血液迅速流出来。
但阿瑞西娅还是没有注意到。
她听着辛拉的描述,终于拼凑出了今夜的事实——
埃尔维斯那个懦弱的蠢货,居然不敢将黑色月见草用完,反而给了法斯莉娅翻盘的机会。
这场决斗的结果和阿瑞西娅的设想完全不同,她心里难以抑制地泛起一阵慌乱。
本来应该是埃尔维斯赢的。
法斯莉娅一死,埃尔维斯就是下一任的狼王,她阿瑞西娅就是下一任狼后,埃尔维斯还需要她炼药和驭使辛拉操纵狮群,所以也会帮她从兔族和鬣族的报复中保下鼠族。
为此,她甚至还送了埃尔维斯一枝黑色月见草。
但没想到,正是这株黑色月见草,让她的计划完全崩盘。
怎么办……阿瑞西娅陷入沉思,但她并没有焦虑太久,突然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