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法斯莉娅还有理智,她要做的应该是立刻审问这些人雪璎的下落,而不是在还没有找到雪璎之前把这些人全都杀死。
她失控了。
仿佛是在应验神殿的预言,明明他们有了雪璎,明明法斯莉娅的情况一直在好转,但宿命的阴霾如影随形,在所有人猝不及防的时候露出了獠牙。
感受到那信息素攀升到了从未有过的强度,简直是透支身体潜力换来的爆发,兰桑的心沉到谷底。
眼看着法斯莉娅快要杀到自己这一方,并且根本不是认出他们的样子,也完全没有要停手的意思,兰桑当机立断大喝一声:“撤退——!”
蔷薇军的人立刻护着雪岚向后撤离。
但不知道是不是大规模的动作吸引了法斯莉娅的注意,看见狼族人远离,法斯莉娅居然直直冲着他们冲了过来!
那副无差别攻击的架势绝不是来认亲的,兰桑一咬牙,不进反退,几乎是眨眼间就和法斯莉娅对上。
他抬起手,手臂被法斯莉娅抓住,立刻传来手骨被折断的剧痛,兰桑闷哼一声,手掌摊开,手心一点粉末在风雨中散开。
一股清香悠悠传出,仿佛明亮清丽的月光,法斯莉娅的动作停了一下。
月曜节时草原上最后一朵月馥昙盛开,花朵枯萎后,狼王让人将它采下来,用秘法做成了香料。
香料分量极少,只能在最紧急的时候使用,这次出来追法斯莉娅,兰桑把它带在了身上。
但法斯莉娅眼中还是一片混沌的杀意,显然这点分量根本唤醒不了她的神志,兰桑知道月馥昙的味道很快就会消散,靠它拦住法斯莉娅片刻,自己则迅速后退,带着蔷薇军撤离。
转身逃跑前,他向外一瞥,终于看到最开始法斯莉娅提在手中,又被随意抛开的是什么。
那是埃尔维斯的头颅。
雨水在土地上汇集成溪流,阿瑞西娅挑开账篷向外看了一眼,目之所及全是一片黑暗。
没有看到在等的人,她放下帐子,走回去重新坐下。
这是她为了避雨临时搭的帐篷,埃尔维斯把所有人都带走了,只剩下她和阿诺德两个上不了战场的,被安置在一座小丘的背风坡避雨。
帐篷搭得很简陋,狂风吹得布帘唰唰作响,帐篷里只点了一盏昏暗的油灯,阿诺德抱着双手坐在她身边。
这对从小形影不离的双生子已经很久没能像这样坐在一起,尽管第一性别是一男一女,两人的样貌却像了个十成十。阿瑞西娅最喜欢玩的游戏,就是摆出哥哥柔弱娇怯的神态,骗得包括父母在内的所有族人都分不清他们谁是谁。
这游戏她一直玩了十七年,玩得演技炉火纯青,天衣无缝。
但当阿瑞西娅不再演戏,而露出自己本来的表情时,谁都不会把她和阿诺德弄混。
坐在帐篷中的少年神色间总有些惶然不安,阿瑞西娅的眉眼却是沉静的,即使是在这暴雨如瀑的荒郊野外,在明知不远之外就有两处血肉横飞的战场的情况下,作为这翻覆草原的大事件的始作俑者,她的表情也一直都是很沉稳的。
只是抬手挑油灯灯芯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手有些抖。
好吧,毕竟是第一次做这么大的坏事,阿瑞西娅承认自己还是有些紧张。
但那又怎么样呢?阿瑞西娅看着燃烧的一豆灯火,想到。
今夜之后,谁都不会意料到,她才是最终的胜利者。
外面又是一道闷雷响起,阿诺德身体颤动了一下:“阿瑞西娅……”
阿瑞西娅回过头去,对他微笑:“怎么了?”
阿诺德:“我……我害怕……”
阿瑞西娅:“多大的人了,还怕打雷呢。”
“不是打雷。”阿诺德摇摇头,看向她的眼神中带着畏惧,“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
虽然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但阿诺德还是控制不住心中的恐惧。
阿瑞西娅一笑:“怎么又问傻问题。”
她知道阿诺德问的是什么,是她这几天一连串的所作所为——把雪璎从皇宫中绑架出来,送给阿尼加德,又让辛拉带着人拦截兰桑,还给埃尔维斯黑色月见草增加他打败法斯莉娅的机会……桩桩件件,随便哪一件被追究,都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但她做都做了,难道还要反悔吗?
“都怪我……”阿诺德明白她的意思,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你不会答应阿尼加德和埃尔维斯的要求,不会去绑架雪璎,也就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都怪我……”
“怎么能怪你呢,就算不用你做要挟,他们也会用鼠族威胁我。”阿瑞西娅声音温和地安慰他,随即语气又冷下来,“他们那种残暴的肉食族,永远都能找到高高在上地威胁我们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