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有何用,你们想想,楼里谁不敢听金姑姑的话,阿梅不听,也是她自个选的,咱们姐妹几个,可不要学她。”
几个姐姐们用团扇抵唇附和一笑。
江秋儿置身其中,若是往常必定附和笑道,可今日不知怎么,一言不发。
其余姐姐们,恍若发觉她的不同寻常。赏花的,掐断了枝条。看书的,撕下了一页。齐齐地看向她。
“阿秋,你怎的不说话。你是不想听金姑姑的话吗?”
“我们身上穿金戴银,哪个不是金姑姑给的,你若是不听,是为忤逆。况且你能过粗茶淡饭的日子吗?我可听说穷苦人家的日子,吃了上顿没下顿。”
……
她们胭脂捻红的唇齿一开一合,争先恐后说出一番苦口婆心的话。
江秋儿头晕,听不进她们的声,只想逃离此处。可她身子一动,本花容月貌的女子们,忽然褪去皮肉,白骨累累地躺在地上,四周庭院散去,余下空荡荡的残花。
她茫然伸出手,掌心落了残花,定睛一看,是泣血的江梅。
花怎能泣血,她猛然惊醒过来,茫然失措,忽然想起自己在金玉楼的手帕之交,阿梅。‘
她温柔可人,素日喜欢帮她梳发,后来阿梅爱上一位来金玉楼画像的穷书生。金姑姑知晓此事,雷霆暴怒,将她以五百两,嫁给城中的商户。
之后,商户厌倦了她。将她送给了下人。
江秋儿为何知道这件事,只因金姑姑为了给她们一个教训,亲自告诉她们阿梅的下场,又知道江秋儿与阿梅交好,亲自带着她去见阿梅落魄的一幕。
短短数日,阿梅躺在屋内,身形憔悴,躺在破败的草垛上,身上蚊蝇徘徊,双目无光,瞧见她们,几乎都发不出声。
江秋儿捏紧了双手,几欲要干呕,身旁的金姑姑用帕子捏着鼻子,嫌恶地道:“看见没,她若是听我的话,现应在汝阳享福,也不至于落了如此下落。”
后来金姑姑嫌弃阿梅所住太脏,急不可耐地带她回去。
临别时,她分明听到阿梅弱弱地对她道:“阿秋,来年赏梅,不能为你梳发了。”
“你为何叫阿梅。”
“爹娘说生时,梅花正好开了。你呢,你为什么叫秋儿。”
“我跟你一样,爹娘生我时,是在秋天。”
“哇!我们爹娘是不是同一个人。”
“才不是,我爹娘是我的。”
“可你爹娘为什么跟我爹娘一样,要将我们送来这里。”
“爹娘说,他们穷。”“我爹娘也这么说。”
满天的悲伤,猛然涌入心头。
江秋儿强忍泪水,不知为何,这短短数日,过往总会浮现心中,好似在告诫自己。也许今夜的梦是阿梅托梦来,叫她一定听金姑姑的话。
她心绪不宁,竟一夜未眠。
为了怕被他们看出来,江秋儿隔日佯装无事发生,照样与赵蛮子拌嘴,亦或者跟崔时说上几句话。
她自以为自己装的好,殊不知,赵蛮子好几次将目光落在她红肿的眼眸。崔时与秦老亦是。
但他们心照不宣,并未揭穿江秋儿的小秘密。
-
赶路顺顺利利,他们在天黑之前,终于赶到了西陵。
西陵的城门有重兵看守,坚甲利兵,城门雄伟宏大,几乎有百丈,江秋儿仰起头,发觉城池上,几名士兵屹立其中,手持长枪红缨,镇守一方。
江秋儿感受到他们身上的肃然,心底不由担心西陵城内是否家家户户都是安居乐业。
秦老在一旁看穿她的担心,捋了捋胡须道:“西陵的郡守是难得的好官。我来之前便跟你们说过,休怕。”说罢,从随身携带的包袱翻出路引,吩咐他们在城外等着,随后雄赳赳去找看守的士兵。
江秋儿狐疑地想,真的能进去吗?西陵地处偏僻,却处处透露出凝重的气息。
她胡思乱想,余光瞥见赵蛮子的视线。
赵蛮子又若无其事挪开视线。
“……”怎么今日一直感觉他在看自己,江秋儿纳闷。
少顷,秦老的叫声忽然传来,“我们进城了。”
欢呼一声,将江秋儿吸引过去,随后他们随着秦老的指引,从城门大摇大摆走进去。
原本满脸不善的士兵,在他们路过时,还不忘露出和善一笑。
江秋儿心底对秦老的身份产生了好奇,不过好奇也很快消弭,伴随着他们走入西陵,热闹繁复的街巷与叫卖声,一下子吸引了江秋儿。
西陵的城内,恍若世外桃源与城外的动荡不安截然不同。尤其是当江秋儿踏入这座城池,车马骈阗,软香红土,全然与世外流民食不果腹,截然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