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秋儿窘迫不敢言语,但架不住她们善良,很快与军中的妇人混迹一起。
这不,见到她领着崔时出门,妇人们挤在一起问东问西,关切之意,实在难以令人动容。
崔时头次面对这么多妇人关心,笑容都僵住了。
不过经此一事,崔时出门时常能受到一些妇人与军中的士兵关照,甚至还有几名孩童都会小心翼翼跑到他跟前,“大哥哥,听说你眼睛看不见,我们给你当拐杖好不好。”童言无忌的孩子,扯着他的衣袖,问他去哪里,他们就会送他过去。
久而久之,江秋儿发觉崔时身上的死寂消退了不少,心里也欣慰不少。
在赵蛮子离去的前一晚,江秋儿闲来无事,在烛火下为他缝补衣裳,许是熟能生巧,针线都比之前细密。
江秋儿缝补认真,丝毫没察觉布帘掀起,有人踩着夜色而来。
一道影影绰绰的剪影落下。
江秋儿惊觉,仰起头,手里的针线几乎要被人夺走,她连忙藏在身后,恼怒地蹙眉道:“你抢我针线作甚?”
“你掌心不是受伤吗?”赵蛮子大刀阔斧坐在圆凳上,烛火微弱地光洒在他凌厉的下颌。
江秋儿皙白的面容在烛火,缱绻柔情,斜瞥他一眼,“我又不是手指头受伤,况且你的衣裳破了,我帮你缝补怎么了?”说罢,将缝补好的衣裳退在他的面前。
烛火下,赵蛮子粗糙的手,显得凌厉,拎起衣裳,一眼看到针线细密,忽然胸口一沉,抬眸看向笑吟吟的江秋儿,攥紧了衣裳,喉咙干涩道:“我记得你以前缝补衣裳都会缝破。”
“那是以前。”江秋儿白了他一眼,随后掰着手指头道:“我白日去军营大夫那里帮忙采摘草药,还会去胡大娘那边帮忙烧饭,你不知道我现在厨艺可好了。”
江秋儿兴高采烈,殊不知,赵蛮子愈发紧抿自己的唇角,“以后我的衣裳,我会自己缝补。”
他别开脸来,担心江秋儿看出端倪。
江秋儿没看出他的不对劲,反而冷声道:“你不让我缝补,我还不愿意给你缝。”说罢,躺下便睡了。
江秋儿睡得深,隔日醒来,发觉赵蛮子早已不见,心里惆怅了一下,毡帐外却有人唤她。
她立马听出是胡大娘的声音,熟悉地从墙角拿出木盆抵在腰间。木盆里有棒槌和浣洗的衣物。
江秋儿一掀起布帘与军中的妇人一道熟门熟路去溪边,浣洗衣裳。
此起彼伏的棒槌声响起。
江秋儿年纪小,在一群妇人堆里,尤为惹眼,不过她们聚在一起,倒是有说不完的话。
赵蛮子坐在马上,隔着不远处,深深凝望喜笑颜开的江秋儿,不由攥紧了缰绳。
他记得初见,娇里娇气的小娘子,样样不会,眼下却什么都会。
赵蛮子心知肚明,江秋儿是为何而变,难言的酸涩涌入喉咙。之后,他在身后士兵催促下,他毅然而然转身,疾驰烈马,身后跟了几百名士兵,往西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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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蛮子离去的几日,江秋儿忧心忡忡,害怕他会出事。
可随着军中有妇人产子,便抛之脑后,顾不上赵蛮子何时回来,一直与其余妇人守在怀孕的许如意毡帐里,大家都担心她孤儿寡母又身怀六甲,夫君又在前段时日死在沙场上。
江秋儿也担心,时不时跟胡大娘一并去照看她。
失去夫君的许如意病恹恹躺在床上,隆起的肚子,令人看得心惊胆战。但大家都担心她这般憔悴的模样,能否撑得下去。
江秋儿也很担心,这也是她头次看到女子身怀六甲,心里隐隐约约生出害怕。
这份害怕,伴随许如意发作生出幼子的那晚,达到了顶峰。婴儿的哭啼,毡帐里的血腥。
电闪雷鸣,尘埃落定。
许如意活了下来,可孩子生下来如幼猫,不到片刻没了气息。
江秋儿四肢疲倦,亲眼见到一个新生降生又离世,实在是令她沉重地不想记起当晚发生的点点滴滴。
回去后,她彻底了躺在床上,一病不起。
隐隐约约间,她好像看到面容憔悴的赵蛮子,大刀阔斧坐在圆凳上,一灯如豆,他一个大男人穿针引线,缝补衣裳。
江秋儿拖着病体,努力起身,只见到他竟在缝补自己的衣裳。
她尚未想明白,赵蛮子何时回来,怎么会帮自己缝补衣裳,就彻底昏迷了。
江秋儿,醒来已是三天后。
这几日,一直都是胡大娘来伺候她,还有崔时。
胡大娘笑着说:“你兄长一直担心你的安危,这几日一直在跟我一起照顾你,不过他是盲人,经常笨手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