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料峭的寒气随着掀开的帘子钻入。
没等长孙微云站稳,一只素白皎洁的手就伸了过来,将她整个人一拽。长孙微云脚下踉跄,跌坐在了长宁的怀中。 “公主——”没等长孙微云说什么,长宁便取了帕子替她擦去鬓发,眉眼间的雨痕,又温声说: “想家了吗”
长孙微云没有动弹,她轻声说: “阿娘没来送我。”
长宁圈着长孙微云,慨然叹息说: “你阿娘恨我入骨了。”
说恨算不上,但要说好感,那也是一点都无了。长孙微云没有接腔,左右无人,她便少了顾忌,说了一句有些大逆不道的话: “圣人大渐,你——”
“有点难过,可不算太多。”长宁懒洋洋地应声,她对上了长孙微云的视线,又笑说, “你会不会觉得我薄情”
————————
开始收尾,主线就是从公主到皇帝,差不多写到长宁登基就结束。
想要改变,其实得从军政以及意识形态上(在古代包括信仰,礼等)着手,要礼制,法制,吏治等全面改革,最最最关键是的保持组织纯洁性,非一代人之功。
第90章
圣人对长宁而言是君。
她的一切权势都来源于君父,可这是她想要改变的东西,她不愿意靠着依附谁才能得到权力。
权力之下谁不是兢兢业业,如履薄冰,那至高的存在怎么能与人共享呢
当她决定踏上那条路的时候, “君父”在她心中逐渐变成了一个存在却不能说出口的“敌人”。
那么点零星的伤怀早在各种各样的情绪中被彻底冲尽了。
长宁说了这话,也没想要长孙微云的答案。这回名义上是和亲突厥,可她真正的目的并不在此。取出了一卷地图来,她指着上头道: “突延小可汗攻入河东道,最重要的是云,朔,代三州。如今云州彻底沦陷于突厥之手,朔州失去了半边土地。代州那边倒是完好,可代州刺史并非我们的人。等到了代州,你便在那边留下,不用跟着我去马邑了。”
突厥以“马邑”交换,作为和亲的公主,她是一定要抵达那边的。整个河东道有一百六十个折冲府,她的舅父杨延这回是以河东道行军副总管为名送她往突厥的,在战时他有权调动将士和马匹。什么和亲,她这次不仅要拿回朔州,云州失陷的土地,她要一气打到突厥的牙帐,待到消息传回京城中,朝臣们想拦也来不及了。那时候圣人也未必还安好了。
“我们这次不能有败绩。”长宁又说。她跟舅父已经商议好了,圣人没有病到老糊涂,许是有所猜测,要不然也不会这么爽快便赐下空白诏书来。可那份至关重要的诏书,她并不准备用在这里。长宁又跟长孙微云细细说了代州的事情。她的倚仗并非是她舅父的威信和统兵能力,而是那些新式的火/药。为了达成目的,她可是投入了大笔的金钱,如今终于到收获的时候了。
长孙微云也顾不得离别的感伤,一脸慎重地应下了长宁的话。
这样落子其实极其凶险,战场是个恶地,一不留神可能就性命不保了。公主的策略是以代州为基,再想朔,云二州推进。解决代州刺史的事情卫国公那边自有安排,她需要帮忙筹备的是行军的粮草。一车车的嫁妆可不是送给突厥的,而是军饷和武备,可光是这样还不够。
长安城中。
长宁一走,同安便觉得头顶的阴云散去了不少,可想到了长孙微云——她又变得满心沉郁了。在长宁那儿碰了钉子后,她找到了长孙微云想要替她想不去突厥的办法,哪知长孙微云说了句她是自愿的。同安气得不轻,她一片好心被人当作了驴肝肺,之后的几天她都没去看长孙微云。在送行的一日,她站在了高楼看了一眼,可细雨朦胧如帘,缓缓行动的车队中,她哪还能找到长孙微云的身影
在赵循心的劝说下,同安认真地去扮演“好女儿”的角色,这回倒是没被拒之门外了。看着一脸病容,眼窝深陷,垂老的圣人,同安只觉得渗人又可怜。她在天瑞帝跟前伺候了一阵,依稀间听见他喊了“青鸾”两个字,一股怒火直接往上冲,几乎压灭了她的理智,将那原本就没有多少的父女之情驱逐殆尽。如果长宁在的时候,她是不是还扮演着无关人的角色呢圣人是不是不愿意见到她呢在圣人的心中,她真是哪一处都不如长宁呢。
等到离开了浴兰殿的时候,同安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她顺便走了一趟贵妃所在的宫殿——先前被勒令不许靠近浴兰殿,不需要侍疾后,长孙贵妃哭了一通,又去浴兰殿外演了几出戏,之后便心安理得地留在了宫中照应李齐圣这个尚在襁褓中的太子了。同安去贵妃那儿,原本是想得到几句安慰的,哪知道贵妃压根无心理会她。她被压制许久的怒火煞是往上冲,碰一声撞倒了殿中的花瓶。小太子被吓得哇哇直哭,而贵妃心中大惊,都没有喊贴身的宫女,而是亲自将同安从殿中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