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长乐宫中的婢女见了长宁,忙行了礼。她们的眼中满是殷殷的关切,只是一时间不知如何言语,便只能欲言又止地看着长宁。这些都是熟悉的面孔,昔日阿娘宫中的旧人。长宁哪会不知道她们所想,到了唇边的话化作了一声很轻的叹息。
在诏旨传出去的时候,长乐就已经自宫人的口中得到消息了,她当场就哭了一通,闹着要去求见圣人,最后是被贴身的宫女劝住了,说让她等着长姐入宫。这一会儿听到宫人说长宁来了,长乐当即从殿中飞奔了出去,猛地扑入长宁的怀中呜呜地哭。长宁摸了摸她的脑袋,一边将她往殿中带,一边轻言细语地安慰着。
“不能不去吗”长乐眼睛肿得厉害,想来哭了许久。长宁见她这模样也很是心疼,替她擦着眼泪,又轻轻地说: “一国公主,当担起家国责任来。”
“可公主还有兰陵。”长乐攀着长宁的手,急切道。见长宁眉头微微蹙起,她的头又慢慢地低了下来,咬着唇,心中藏着些许的愧疚。她不想去突厥,也不想阿姐也去。如果非要谁去的话,她更想是兰陵。 “对不起,我错了。”片刻后,长乐哽咽着开口,脸上满是泪痕。
长宁无奈地叹气,将宫人全部遣退出去后,她又说: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最迟明年。”
长乐不相信,眼泪扑簌簌地落: “你骗我。”史书上记载的外出和亲的,大部分都回不来了。
长宁: “不骗你,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长乐幽幽地抬头看了长宁一眼: “你以前说过要将白雪姑送我的。”
长宁: “……”她清了清嗓子,柔声说, “现在你能照应我的那群小狸奴了。”这话落下,长乐才止住的泪又像断线珍珠般坠下了。长宁擦去她的眼泪,取出了玄女令递给长乐,嘱咐道: “记住它的模样。”
长乐抚摸着这枚令牌,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她仰起头看长宁,可长宁没有解释的心思,直接说: “如果有人拿了玄女令让你跟她走,你便跟着她离开,知道吗”
“去哪里”十二三早就是晓事的年纪,长乐在深宫中被保护得好,可也不算是对外头事情一窍不通。
“去安全的地方。”长宁只说了这么几个字,她最牵挂的就是长乐,若真走到那一步,她不能让长乐成为旁人手中的“质子”。至于兰陵——到时候能带走就带走,不能的话,只能对这个妹妹说抱歉了。
长乐眼中仍旧藏着几分懵懂,见长宁没有细说的意思,她没再追问。将玄女令的模样记在了心中,她伸手抱住长宁,试图驱逐内心深处那股浓重的不安。
长宁柔声道: “你就当我去北边游玩了。就像你跟圣人去洛阳一样,我们姐妹终有再见时。”
长乐闷闷说:我为什么还没长大。”她要是长大了,她就不用住在宫中了,她可以跟着阿姐走到天涯海角。
长宁笑了笑: “长大有什么好长大了就有很多烦恼的事情了。”
长乐眉头一蹙,担忧地看着长宁: “那阿姐你不快乐吗”
长宁“唔”一声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脑海中最先浮现的是长孙微云如春花般的笑,烦恼固然多,可得一心人相伴左右,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烟波之路虽难走,可她并非孤身行进。
长乐非一般的敏锐,她很快就发现了长宁的失神: “阿姐在想谁”
长宁: “她。我突然很想见她。”
长乐若有所思问: “见不到吗”
长宁莞尔,揉了揉长乐的脑袋,没再回答。
思念如潮来一发不可收拾,可长宁到底没有去见长孙微云,而是在宫中小住,一是为了伺候病中的圣人,一是为了陪伴长乐。直至九月初一,她才在天瑞帝跟前拜别。
天瑞帝老泪纵横,长宁也做出一片伤怀的模样,可思绪漫无边际地浮游着。
长宁知道,这会是她与圣人的最后一面。
可不是她看大明宫的最后一眼。
她很快就会回到这个地方,成为皇城的新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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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秋九月,落叶满长安。
淅淅沥沥的小雨中,长长的车队在朦胧的雨帘中前行。
相送的除了代表天瑞帝出面的朝臣,还有不少小娘子,杨采薇,孟彤管一行人更是愁云惨淡。
“我倒是想随着阿鸾一起去了,她怎么带了长孙微云,墨小娘子,都不带我”杨采薇感慨说。
孟彤管拍了拍杨采薇的肩膀,难得地没有跟她呛声,她低语道: “阿鸾没在,我们更应该守好知闻楼,守好长安。”
马车中的长宁倒是没有孟彤管她们那样的惆怅,眉眼间流露出的是一种走向新天的锐利和冷然。
她掀开帘子望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长孙微云,低声吩咐了几句,便有人将她请上马车。突厥使者虽然随行,可长宁的马车边都是自己人,闲杂人等靠近不等,故而没有人会管她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