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潇不是天下第一位女帝,却是南明最正统的女帝。金裕上供来修秦晋之好,百国来贺,万朝来拜。
受玺颁诏,龙椅之上,九五至尊,俯瞰之下,人头攒动,太多太多人拥护。
新帝依然威严,不苟言笑。依次来上朝的文武百官多少有些提心吊胆,疯狂得切割自己表忠心,生怕日后被清算。
身着正装端庄非常的暮潇看着这天下皆归,万民皆顺的风光,心里想的却是些另外的事。
为了这一天,她杀了很多人,也有很多人甘愿为她赴死。
她的手上沾满了鲜血,多到后来自己也记不住了。
这样排除异己,踏着尸体上位的生活,谈不上多喜欢,但不知为何就坚持了下来。
可她明明坚持下来了,却还是感觉空落落,心里缺了点怎么填也填不满的豁口。
还有她最想让她看到这一切的人呢?
小语生气了,就如此记恨她吗?
入夜,新帝入住正殿,到处都翻新了一遍,还要腾挪一些原大皇女府的小旧物,每个人都累的不行。新帝却在自己的新寝宫发了好大的脾气,将立着的挂着的瓶罐书画好一顿砸。
哐当哐当响,哗啦啦黄金万两。
自从府里没了人气,主子就越发不苟言笑,一扫眼能把人冷死,姐妹们都害怕,也只有侍女冬儿敢上前劝劝。
掌事的妈妈和姑娘们小心翼翼地讨论:
“冬儿妹妹,这又是怎么了啊?”
“不是说江大人要回来了?陛下怎么发这么大脾气,脸都黑了。”
“对啊,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不见江大人。”
冬儿蹙眉,咽下喉中苦涩:“今日,陛下是见了许多人,但巫疆来使……并不是江大人……”
“别说了,兴许是恼奴婢了,不愿见到奴婢。”
正事还没说两句,就把人惹得先哭了起来,众人纷纷劝慰。
待冬儿擦干了眼泪,整理好仪容仪表带着姐妹们再进去收拾一地残藉,边看眼色行事边斟酌话语。
新帝先发了话:
“冬儿,把巫疆来使和鸿胪寺卿都叫来,告诉巫疆王,朕要他们的小郡主。”
没过一会儿,寝宫里就乌泱泱来了一堆人,把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交头接耳的声音异常杂乱:
“没道理啊,陛下自皇女时就理智隐忍,没道理会突然发难。”
“陛下深明大义,眼下正是需要休养生息励精图治之时……”
“言之有理,诸位不必惊慌,新帝登基应该大赦天下……”
暮潇的感觉很不好,她坐在檀木椅上狠狠捏着把手,近一年来的负面情绪压抑至深处,像在此刻收也收不住,悉数爆发。
“都闭嘴!”
周围安静了,巫疆来使王昊上前行礼,毕恭毕敬道:
“恭迎新的秦王陛下,巫疆与南明一向交好,您为何要突然更换使臣呢?臣下来时受了王上重托,请陛下不要为难。那江氏郡主也是王上的心头宝,断没有说送便送的道理。”
“那就宣战。”
暮潇看他一眼,王昊就好像中了寒冰掌,再加上“宣战”这两字往耳朵里一钻,吓得脸都白了,踉跄一下向后退去。
……不消两日消息便传飞了。
巫疆王是个自尊心强、极要面子的。闻言这新帝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烧得就是他,气得大怒。
这时南明也换了个能说会道的使者,直言江侍郎已在南明加官晋爵,相当于半个南明人,再之其留在昭阳城那么久,于铲奸除恶有功,于新帝有义,若再重用必能再现敦睦邦交。
两国交涉,极限拉扯半月有余,巫疆王松口,令江安语使南明。
……
暮潇再见到江安语的时候,久别重逢,她正在被一群靓丽的侍女围着做游戏,欢笑嬉闹声一条街都听得到。
她站在门外静静看了一刻钟,想过江安语的各种反应,生气的、撒娇的、闹别扭的,却独独没想过这一种。
暮潇用手指抚了抚下颚,知道这些沧桑日子后自己不好看了,面色惨白似鬼,但她还是希望屋里的人能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看她。
侍女里有一个最年轻最漂亮的姑娘,穿鹅黄的洒金裙,想来是照顾江安语起居的,最是熟稔,拦着她的腰就要把她抱到座位上。暮潇没忍住冲上前将两人分开,紧紧地攥着江安语的手腕,强迫她转过来。
谁知怀里的人执拗地梗着脖子,就不转身,暮潇怕力气大伤了她,语气冷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