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年十八。”谢钰素来寡言,但听人问起沈椿,他便难得多话,原本淡漠的神色也不觉和缓下来:“她容色极好,昭昭如明日,灿若春华,她性子也是一等一的,良善正直,一向诚恳待人,家里家外无人说她不是...”
那店主不过想问他夫人长什么样,是什么肤色,她好帮她挑选胭脂和口脂的颜色。没想到她才问了一句,谢钰张口便把夫人从头到脚夸了一遍,却没有一句说到有用的地方。
店主呆了呆,又‘噗嗤’一笑。
她忍俊不禁,见从谢钰嘴里是问不出什么了,从柜子里取出一盘颜色艳丽活泼的胭脂口脂:“郎君自己挑吧,年轻姑娘最爱这些款式了。”
谢钰少有的为难,站在柜子前挑选了半晌,拈起一盒菡萏粉的:“这盒...”
这颜色粉过头儿了,少有姑娘家敢买的,底价又贵,难得碰上个冤大头,店主为了做成生意,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忙夸赞道:“郎君好眼光,这盒名唤‘思君’,是年少姑娘们最喜欢的颜色之一,您买这盒回去,您家娘子定然欢喜。”
谢钰才藻艳逸,立刻想出这名字的出处:“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他若有所思地颔首:“这名字起的极好。”
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当即道:“我要这套。”
店主卖了个高价,喜滋滋地帮他包好。
谢钰回来的时候,沈椿刚做好饭,她抬手招呼他:“回来的真巧,刚做好早饭呢,赶紧来吃吧。”
他轻轻一压她手臂:“先不忙。”他递出一方精巧瓷盒,他略有期待地道:“你先试试这个。”
沈椿莫名其妙:“啥玩意儿啊?”
她掀开盖子一瞧,就见里面盛着粉的吓死人脂膏,看起来像是整人用的。
她大吃一惊:“妈呀,这啥玩意儿!”
嫩粉色本来就难以驾驭,她又不是白皙出尘的肤色,用指尖试了试,原本蜜色的肌肤被衬得黢黑,简直丑的不忍直视。
一想到这丑玩意儿是谢钰买的就格外喜感,她笑的打跌:“谁家用这么粉的口脂啊,就是乡下媒婆都不用这么村儿的,亏你还是才子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钰少有的羞恼,从她手里夺回来,强自镇定地道:“你不喜欢便罢了,我这就扔了。”
她在他身边儿很少装扮,偶尔妆点也都是下人操持的,但在谢无忌跟前,因为谢无忌常常给她买些脂粉首饰这些女子用的小玩意儿,她也逐渐开始打扮起来。
不得不说,谢无忌经史策论上远不及谢钰,但在这上头还颇有天赋,他给沈椿挑的小玩意都极适合她。
谢钰是真的想当一个称职的夫君,他和别人无从比较,只能拿谢无忌来攀比,越比较越觉得自己处处不如,无可避免得懊恼起来。
第107章
沈椿傻笑了会儿才慢慢回过味儿来:“差点忘记问你, 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送我口脂了?”
不是她说,谢钰送礼一向是按照他自己的喜好来的,他擅诗词通曲赋,原来给沈椿私下送的礼要么是手抄的《诗经》, 要么是他曾经用过的名琴, 再不就是什么紫毫笔碧玉箫之类的, 也不管她能不能用得上。
今儿居然送她女孩子用的东西, 还真是稀罕。
谢钰心绪不佳, 却不肯在他面前袒露和谢无忌相较的心思,他垂下眼,神色淡然:“没什么, 只是想到自你我重逢以来,你便未曾好好妆扮过, 正巧我又路过胭脂铺子,所以便为你买了一盒,你不喜欢便也罢了。”
他说完,心下又是一阵气闷。
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昭昭在谢无忌身边时常妆扮, 到了他这里就是一副素面朝天,忙起来洗脸都没那么勤快,完全不在意在他面前形象如何, 也完全不想在他身上花心思。
作为男子,他当有容人雅量, 不该为了一些须末小事斤斤计较,但他实在克制不住去比较, 越想越觉得在她心里,自己还不如谢无忌的十之一二
。
接下来用早饭的时候, 谢钰明显兴致不高的样子,虽然照常和她闲聊,但仍能瞧出几分沉消之态。
他昨夜当了一夜的差,用完饭沈椿便催他去睡觉了。
沈椿晒完药才空闲下来,对着镜子照了照。
镜中女子仍是明丽美好,弯弯眉毛下一双笑脸,乌油油的头发在扎了两个蓬松鞭子,不过她这些日子忙的脚不沾地,确实不修边幅了点,头上随便裹了块头巾,脸上还沾着一点污迹——她和谢钰实在太熟,熟到她在他面前都想不起来打扮这回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