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尘缨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从未觉得生活如此多变难测,让本来巧辨人心的人在这件事的走向上猜不到一丝一毫,全无头绪。
潦草的线,厚厚杂在心里,剪都剪不开。
反正他想好了,总归自己也不在意什么名分不名分的,要是宴知远真给宴玦安排了什么亲家结婚,
大不了就把人家姑娘绑了关起来,需要应付关系的时候就放出来,其余时候就是自己上。
虽说偷鸡摸狗了点,但也不是不行......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却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来势汹汹的压迫灵力。
从头顶袭下,咄咄逼人,在院中央激荡起大片灰尘。
重尘缨运起内力慌忙抵挡,却还是被那气流逼退。他稳住身形,将挡在面前的手臂挪开,在看清来人的瞬间陡然睁大了眼睛:“二师父?您怎么......”
站在庭前的,是云流止。
颀身而立,静如松柏。
云流止面无表情地扫他一眼,声音也淡极了:“刚刚就是玄门其八?”
重尘缨反应过来,立刻微躬了腰,点头道:“是。”
“嗯。”云流止应了一声,没做任何评价。
没有评价就是最好的评价,云流止可比楼月归严格得多。
重尘缨无端松了口气,试探着问道:“二师父怎么没回鬼域?”
“解决完你的事,自然是要去的。”
重尘缨正心说自己能有什么事劳动得了您大驾,便发现云流止慢悠悠看向了院门。
宴玦和宴知远霎时出现。
云流止的到来声势浩大又恰如其分,那不小的灵力波动足以叫醒整个宴家。
宴知远蓦然停在原地,隔着中间那几米远的空旷庭院,面露惊讶:“云阁主?”
“小辈们不懂礼数,让宴老将军见笑了。”
云流止露出了个寡淡的笑。
第88章 前夕
远在西洲的世家之首突然驾临,比玄武帝亲自登门还叫人意外。
宴玦从怔愣里回过神,也跟着父亲叫了一声云阁主。接着又看向重尘缨,两个人对上视线,同样的一脸茫然。
云流止看着他,声如静水:“不必如此客气,你同阿缨一样,叫我二师父就行,想必封堂主也不会介意。”
宴玦再次愣神,磕磕绊绊,罕见卡了壳:“这,不合规矩......”
不等他纠结太久,云流止便再次淡淡开口:“阿缨教了你那么多云阁功法,也没见他觉得有什么不合规矩。”
重尘缨不怎么自在地挠了挠脖子,他只顾着哄宴玦高兴,哪管得了这些拘泥八九的门派之别。
他听得出这不是责问,便急忙朝宴玦眨眨眼睛,示意他应下来。
宴玦抿了抿嘴唇,抱拳躬腰,沉声道:
“二师父。”
云流止没什么痕迹地笑了一下,余光瞥见宴知远变换莫测的脸,接着开口道:“宴老将军,不请我坐坐?”
“云阁主大驾光临,准备不周之处还请担待。”宴知远没在大堂说话,而是引着云流止进了书房,又朝姜姨娘看了一眼,示意此事不得张扬。
“是阿缨不懂事,这种事也不同我说一声,还请老将军莫要怪罪。”云流止音调无波,却把宴玦和重尘缨拦在了屋外,“你俩就不用跟着了。”
宴知远眼神微顿,没有说话。
厚重的红木吱拉一响,便只剩两个人站在门廊上,面面相觑。
宴玦眯起眼睛,下巴也扬了起来,偏着脑袋看他:“你二师父要来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重尘缨微微一愣,冷不丁岔了声无可奈何的笑:“冤枉啊,我哪知道他会来,我连请都不敢请。”
宴玦一挑眉尾,似乎也只是打算逗他一下,视线偏开来,没什么目的地看向正前方:“不过也好,这样一来,便没人敢议论你了。”
像檐上的雪,融化,然后滴落在庭院。
重尘缨盯着他的侧脸,半天没出声,只忽得抬起胳膊,把那一边耳垂捏在了手里。然后把嘴唇凑上去,语气轻飘:“是啊,这下就算你不愿意,你父亲也得把你给我。”
“说什么胡话......我要不愿意你试试?”
宴玦被痒得缩了缩脖子,正要往旁边躲,腰上却被猛地一拽,脖子旁边有个暖融融的东西落了下来。
“别动。”
重尘缨用蛮力箍着他,不让人动,又把嗓子闷在肩窝里,声音很低:“我二师父,其实还是很在意我的,不然今天也不会来,对不对?”
宴玦敛着眼睛,抬手摸到他的后颈,像羽毛和棉纱,一轻一重地来回安抚。
“你会有很多人。”
回答的声音很慢。
重尘缨不说话,只是拥抱着宴玦,很用力。让温度和触感变成有形的幼苗和叶片,结成绳索,捆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