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我在哪,不管什么时候,都能联系到我。”
这是孟揭的原话,晏在舒徐徐地往边上走,穿过三四名正在走进酒店的客人,侧身避,随即走到落地窗边的一处安静位置,左手揣在兜里,右手拇指悬停在屏幕上空,没拨那个紧急通讯号码,仍是拨的孟揭手机,但毫无意外地打不通。
这个时候,才隐隐约约有种可能被拉黑了的猜测,轻轻叹出一口气,开始输那串紧急通讯号码,对面接得特别快,在她说出“请转9527”时,也仅仅是清楚又礼貌地应一句,“好的,正在转拨9527,请于嘟声后开始通话。”
短促的一道电子音后,话筒里就接入了清晰的呼吸声。
听了一天一夜的电子回复,却在转拨号码一秒内被接通了,里边有多少区别以待,有多少后知后觉的心酸,没来得及酝酿,第二秒时,孟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
“哪位?”
喉咙口一阵干痒,晏在舒听着他的声音,有半晌讲不出话,漫长而怪异的等待里,孟揭似乎也意识到什么,呼吸频率有瞬间的乱,这时候,晏在舒才稳下来,手指甲在指腹上轻轻摩挲,开口。
“你有没有时间,我们再谈谈。”
一路上,气势昂扬在本子上写的那些字,自己给自己鼓的劲儿,随着这通电话的开启,全部消失无踪,目前为止晏在舒的反骨还安安分分地藏在皮/肉下,她没做过这样的事,也就是在这种时候才明白换位思考过来,孟揭一直是处在怎样一个安全感缺失的处境里,还要处处想她所想,要一出接一出地费尽心思让她高兴。
鼻子抽了一下。
而这时候,孟揭回她:“谈什么?”
话筒里还有细细密密的交谈声,声音距离孟揭不远,像是在某处人潮拥挤的室内,晏在舒不确定他有没有听清这句话,刚要开口,紧接着又听见微弱的电梯提示音。
电梯。
晏在舒下意识扭过头,这家酒店就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那桩抢劫案的案发点,大堂是挑高好几层楼的,里边弯弯绕的构造相对复杂,看了会儿,才在二十米外的位置看到了电梯,隔着半道墙和一副画的位置,孟揭站在那里。
那道身段,那张侧脸,那抬手接电话的姿势,晏在舒一眼就认出来了。
可胸口的那股气也梗在此时此刻。
因为他不是一个人。
电梯前暖色调的灯光投在他的右边肩膀,被他挡住的另外一边,极其近的距离里,还站着一个身量稍矮的女生,俩人一前一后进电梯,岔开的步子漏出空隙,可以看到女生挽着他的手。
呆住。
耳边“嗡”一下发麻,从手腕到后脊蹿上一阵凉,还有股从未感受过的慌,觉得怎么会呢,孟揭啊,那么有分寸感的一个人,怎么会在没有明确恢复单身的情况下,让女生挽着他的手臂,以这样亲昵的姿势,走进这样暧昧的空间里。
可就是实实在在,发生在她眼前了。
脚步不自觉地往前一步,电梯门却在二十米外自动关紧,步子生生止住,晏在舒整个人脱了力似的往后靠,靠在落地窗上。
咽下去的果汁开始在胃里反酸,酸得整个胃部,乃至整片胸腔都抽着痛,晏在舒缓慢地蹲下身,一天一夜的疲惫都在这一刻反噬向她,伴随着巨大的,难以描述的崩塌感。
眼泪一颗两颗往地上砸,咬着嘴唇不出声。
久久没听到回答,孟揭再度开口,声音很沉,带着显而易见的倦怠和不耐烦:“你要谈什么?”
话刚落,像是要在眼见为实的基础上再盖一层证据,那女生似乎挨近了孟揭,说,“你离我近点儿呀。”
短短一句,刺在晏在舒胸口,她这时候不死心地问出一句:“你身边是不是有人?”
“你是不是还想分手?”
孟揭说完这句话,听筒里又有一声电梯提示音,之后就是彻底的安静,除了他的呼吸,没再有别的声响,但晏在舒管不上这些,她用力抓着外套下摆,情绪不稳地质问一句:“我问你身边是不是有人!”
“你以什么立场在问我?”
孟揭连音调都没变化。
挺可笑的。
第一次千里迢迢追人,追成这个下场,窗外的雪在飘,街道上已经开始有圣诞装饰,出租车亮着灯停在路边,三两个青春正盛的姑娘从车内下来,顶着风雪,大笑着往室内跑,她闭了闭眼,起身。
“对,分手。”
那边没回应,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