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
当下晏在舒就坐在了地上,倒抽气,痛到整个人没有精气神,魂都摔出去了。看着血肉模糊的手掌,又气,又冷,还饿,不知道这条破路什么时候走到头,不知道她跟孟揭是不是已经走到了头,像心尖儿上那点肉被拧起来,里里外外都一气儿发作了。
她不是那样擅长说好听话的人,甚至走到这里,她都没有预设好见到孟揭的第一面,要用什么样的表情看他,要以什么样的语气说开场白。
她对孟揭,一开始是纯粹的好奇心和征服欲,想看看这样一个仙儿,在万丈红尘里滚一遭会是什么样的,所以行为举止没有约束力,全凭荷尔蒙的驱策,事儿都做得漂漂亮亮,却对这段关系的发展持一个随缘的态度,甚至给他俩预设了一个好聚好散的结尾。
说不上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是孟揭带她看晏明修的视频,还是孟揭为她写检讨,还是孟揭穿着正装第一次被她压在门上亲,说不上来,晏在舒深呼吸两下,从包里抽出湿巾,一边龇牙咧嘴地擦手,一边看时间,翻东西时,包里掉出一只唇膏和一本本子。
晏在舒发了会儿呆,突然抽出笔,把本子按在大腿上,写下一行。
【1、游戏房。】
见面之后讲什么,晏在舒想到了,她要找到很多爱他的证据。孟揭说她那不叫爱,叫妥协,是他低身段一次次追了,她才勉勉强强跟他谈一段,但,有妥协到布置一间游戏房的吗?有妥协到从电脑到游戏机都是她一手买到顶配的吗?有妥协到连墙上的一颗螺丝钉都是她咚咚咚敲进去的吗?
三个字写完,手上的疼也缓了不少,晏在舒站起来,拍拍外套沾上的雪污,接着往前走,捡了根树枝当拐,走一小段就停下来,再写。
【2、玻璃杯。】
晏在舒知道他有玻璃杯收集癖,所以看到合心意的玻璃杯,第一时间就想到他,想到就要拍下来送给他。
【3、生病。】
在孟揭“生病”那回,晏在舒不计前嫌收留他,就算他讲一堆奇奇怪怪的话,也没有把他轰出家门。
【4、摩托艇。】
孟揭心情不好那会儿,坐着摩托艇,带他到自己的秘密基地约会。
【5、秘密。】
就算知道他可能是因“性/瘾”而跟她在一起,分手后,也没有把这事儿讲给任何人。
多好啊。
多好的女朋友啊。
这样好的女朋友不要,是想不开吗?
越走越轻快。就好像原本是孤军奋战,一个人走在这冰天雪地里,也仍旧没有多大底气,怕猛不丁来这一出结果却适得其反,仍旧不招人待见,那多难看啊,但是这么一写,就好比自个给自个鼓了气,连这条走不到头的路都变得能以肉眼衡量了。
谢天谢地,在这条路上走了50分钟后,终于打上了车,车子开得特别慢,司机是个健谈的斯德哥尔摩本地人,一上车就给她纸巾,让她擦擦身上的雪泥,一会儿问她是不是某个运动员,一会儿跟她说这段时间天气不好,但过两周一定有段晴天,到时候可以看到极光。
晏在舒说她没有打算待那么久,她来这里找一个老朋友。
“那你们的感情一定很要好,遥远的距离,寒冷的天气,这需要很多爱才能抵抗。”
很多爱吗?
晏在舒点点头,郑重其事地说:“对,我今天来,就是要把这句话讲给他。”
***
到酒店时,是中午十二点半,晏在舒犹豫一会儿,看着天色,办理了入住。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主办方的刻意为之,孟揭的房号也是9527,但没有办理入住进不去,而就算办理了入住,当层也已经被WLA活动主办方全订了,晏在舒只能定在他们楼上那层,办好之后,手里拿着房卡,却没心思上楼,也没心思吃饭,从前台转到大堂,手机在掌心转来转去,打眼就看到一张海报。
海报上有各位耳熟能详的老学者,但是没有孟揭,他的名字像一枚补丁,打在各位老学者的名字后边,仿佛是临时添上去的。
没多看。
打听清楚他们今日行程之后,晏在舒就在大堂里坐着等,从天亮等到天黑,服务员递给她一杯满是冰块的果汁,她喝了两口,从嗓子眼儿冻到胃里,起身,走了两步,又划开了通讯录。
是想到了孟揭某次出差前给她留的一串短号,应该是奥新内部的紧急通讯码,转9527就能拨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