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吵架,”晏在舒心虚地挪开目光,“昨晚,我把他撂在老洋房了。”
“……你要诚心,现在去递个台阶也可以,”唐甘多通透,一下就摸到关窍,“有理的是你,揣着理不肯讲,宁要争口气的也是你。”
晏在舒举牌子,跟她挥挥手:“你慢走啊,我就不送了。”
唐甘笑,笑完点她一下,说一句你俩就折腾吧,迟早伤筋动骨,随后起身往门口去,没忘跟往这来的裴庭碰个掌。
伤筋动骨吗,伤筋动骨也比温水煮青蛙好。
唐甘前脚走,裴庭后脚晃晃悠悠地到她边上,“巧啊。”
***
拍卖会很顺利,更像心照不宣的老友汇,在一次次举牌间达成礼让和交锋。
这些都碍不着晏在舒,进行到半场时,裴小爷已经收了三样花瓶,一套字画,都是贵气冲天的好东西,摆明了是砸钱给公司装点门面来的,而晏在舒也拍了件银熏炉,莲花纹的,估摸老太太喜欢,这会儿在竞拍一只玻璃杯。
可能是展品相对普通,没什么经手的传奇故事,也没多少华丽的纹饰,只是一个落魄欧洲贵族脱手时被唐老爹心血来潮收了的古董,所以竞拍者也不多,只有一位坐在中排的女士,举了三四次牌后,价格叫到一个离谱的高度,她回首看了眼晏在舒,稍稍惊讶,然后温柔地朝她点了个头,没再举牌了。
落槌定音。
晏在舒松一口气。
裴庭特嫌弃:“有这闲钱,玻璃厂都能开两个了。”
晏在舒懒得搭理他,就在此时,门“咿呀”一响,靠前排的人不晓得,但后排的晏在舒和裴庭都同时回过了头,门还没大开,为了不影响场内拍卖,只露了一小条单人进出的通道,工作人员小心翼翼握着门把手,轻声提醒来人注意脚下,而场内刚刚开始竞拍一副画作,牌子此起彼伏,拍卖师那带着引导意味的眼神错漏了一瞬,往门口落了一眼,就带得中前排的视线跟着往后。
拍卖中断。
唐老爹直接起了身,伸出手,含笑迎过去,“哟,老爷子来了,蓬荜生辉啊。”
竟然是孟非石。
“老爷子气色可以啊。”裴庭嘀咕。
确实,比前些天她在医院里看到的要好,一身中山装,半白发,清癯,却另有一种历尽千帆的从容,前中排的人陆续回头,出于礼貌和辈分也要起身了,老爷子压一压掌,唇边带笑,“你们继续。”
于是拍卖师悬停在半空的手划了一下,凭借专业性的三两句话,又带回了之前竞拍的紧张气氛。
晏在舒离得近,早在孟老爷子进门时就起了身,而此时她还没注意到那扇半开的门仍旧开着,工作人员也还没松开门把手,她走上前,尚未开口,老爷子笑就深了些。
“晏晏啊,来。”
没有半点儿姻亲关系岌岌可危的芥蒂,一招手,一抬眼,都透着对后辈的宠,同时在这个社交圈里最具话语权的一批人眼前,定了一个两家关系仍旧紧密的基调,也为晏在舒拂去了某些探究的目光。
晏在舒特别自然地打了声招呼,裴庭跟在她后边,笑嘻嘻地请老爷子落座。
唐老爹打岔:“少来啊你小子,我在前排留了座儿的。”
孟非石说不打紧,又问晏在舒拍了什么,晏在舒老实答了,孟非石点点头:“阿梅爱熏香,这炉子好,孟揭,”他半回头,“我书房里那一盒沉香,明天给阿嬷捎过去。”
在那两个字出口时,晏在舒脑子里已经自动构想出那么个形象了,第二秒才联想到如今尴尬的感情状态,想着怎么就这么凑巧,“分手”后第一次正式碰面,就是在这种具有共同社交圈的场合里撞上,当着这些修炼了几十年,风风雨雨都经过的长辈的面儿。
当下脸上没反应,手心冒细汗。
门咔哒一关,孟揭拿着一张竞拍牌,穿的也是难得正式,头发又理短了,整个精气神挺拔又俊冽,他闲庭信步地进,先跟东道主打招呼,“唐叔,”眼神再淡淡扫过晏在舒和裴庭,“好久不见。”
久,个,鬼。
晏在舒把手缩在袖管里,不冷不热回一句,“好久不见。”
边上唐老爹还在细问孟老爷子身体状况,说某间寺庙保身体康健这块儿特别灵光,一年只要多少多少的香火钱,裴庭挺感兴趣,问他姻缘灵不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