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伸个懒腰的功夫,就攀过了半边天穹,晏在舒转着笔,在小阳台翻书,在她潜意识里觉得,孟揭的脾气,持续一周就差不多了,到时候要么铢积寸累面对面地爆发一次,要么他就老老实实咽下去,然后谈不谈恋爱,以什么形式谈,以什么进度谈,都得按着晏在舒的喜好来。
晏在舒是这么想的,可她没想到,晾不到一周,孟揭的攻势午后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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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个门进?”
秋日下午,天色响晴,一连多日的雨过去后,阳光来到这座城市,务嵊大厦的一方方玻璃被洗得锃亮,在杲杲秋阳底下逞着凶,晃着眼。
晏在舒转了一把方向盘,估摸着也就一两个小时的事儿,懒得把车停地下车库,在地面绕了半天,终于找到个角落空车位,眼睛瞄着后视镜,一把将车倒进去。
开得越来越顺手了。
电话还没挂断,唐甘在场子里跟策划叮嘱一些细节,闻言应她一句:“南门进,咱们自家人的道儿,你车上还有外套没?”
“有。”
“给我带一件,公司出来冷死。”
“行,一会儿见。”
“十二楼,C展厅啊,别忘了。”
晏在舒应声,拎着外套下了车,她是从家里直接出来的,正看着课题,唐甘一个电话催过来,说唐老爹在务嵊大厦有场拍卖会,问她去不去赏个面儿。
这种事儿是有一有二就有三,唐老爹第一次办展会,第一次拍卖会,晏在舒都去捧了场,这会儿就不好拒绝,反正课题上卡着思路,也就点了头。
电梯直上十二楼,进门时晏在舒也领了个竞拍牌,工作人员很热情,说现场可以自己自定号码,只要不超五个数字,不与已有竞拍牌冲突即可,晏在舒倚在桌旁,想了想,“9527吧。”
领了竞拍牌,她在后排空位巡一眼,刚坐下,唐甘就凑过来了,“人情局,看上什么随便拍,拍了算我的。”
晏在舒把外套递过去,轻声细语:“怎么个意思?”
“上回老唐不是借了一场雍小叔的东风吗,老头儿欠的人情,我不得还上,”唐甘一边套袖子,一边解释,“这场拍卖是公益性质,扣除佣金之后,所得都进奥新下年度的重点扶持项目。”
一句话够晏在舒翻来覆去琢磨五六遍,她记得暑假那会儿,刚搬进环岛路那老洋房时,唐甘说过一嘴这事儿。等唐甘穿好衣裳,顺手给晏在舒甩一份拍卖物详情,她合着册子,还没翻,瞟到门口又进来几张熟脸,都是年节时在阿嬷那儿常见的,叔伯辈分的大佬,平时都特别低调,这会儿个个都是Polo衫休闲裤的家常打扮,寒暄几句也就落座。
她再看一眼左右,电话和线上委托的都没几个,基本是现场亲临。
现在也就懂了,又是一场打着公益拍卖会旗号的社交场,买什么不打紧,都是冲着唐老爹和雍珩的面儿来的,这时候包里手机震一下,是阿嬷发来的,知道她多半会来拍卖会,让她看着拍几个喜欢的,拍完结算走公账。
晏在舒回个好,余光瞥见裴庭也在门口领牌子,这小子今天不穿花衬衫沙滩裤了,一身剪裁得当的黑色西装,把颈后那纹身遮得干干净净,乖得很,斯文得很,装腔作势得很。
她别过眼,又戳一下唐甘:“你有什么事要求雍小叔?”
回人情讲究一个点到即止,不用这样大费周章,也不用这样兴师动众,小唐总心思精,不可能在这犯蠢。
“新厂有点问题,”唐甘看她一眼,就知道姐们儿懂的呀,但在这不能讲太多,“研发上有一项技术专利和奥新缠上点纠纷,这不是息事宁人吗。”
晏在舒知道新厂是唐甘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出不得岔子,但凡有岔子,那也得是取经路上的一道关卡,得是锦上添的花,是胜者勋章上的一道为人称颂的刻痕。
于是她想了想,把手抚在唐甘手背,郑重其事地说:“有什么我能派上用场的?”
唐甘抽手,反盖上去:“晏晏,少点煽情,你这样,我害怕。”
晏在舒沉思片刻:“我拍两样,一样孝敬老太太,一样自个儿留。”
唐甘满意了:“上道,”转而又说,“如果真想帮忙,跟地主爷通个气儿,帮我看两份文件抬头就可以,昨天我发的消息到现在都没回呢,欸他不是回来了吗,忙什么呢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