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弹来得又快又狠,晏在舒没防备,肩膀都惊得抖了一下,裴庭跟她吵归吵,真遇到事儿骨子里的条件反射也是护她的,这会儿把她往过一拽!小腿“咚”地就挨了网球回弹的那一砸。
挺疼的。
兄妹俩齐刷刷回头怒视,又齐刷刷惊住,再同时露出见鬼的表情。
天杀的,被偷家了。
***
阿姨在厨房盛了汤出来,按照兄妹俩的口味各自添了小菜和红粿蒸糕,晏在舒主动接,阿姨知道她刚开学,课业忙,又一个劲儿让她趁热喝。
晏在舒坐下时就问孟揭怎么来了。
“机场就遇到啦,”孙阿姨往围裙上擦着手,说,“孟家小哥一路送回来,真的很客气哦,梅姐留他个便饭,他也说不方便,要接一个朋友什么的,叫了两遍才进来,哦哟,实在是不得了,”
孙阿姨比划着,朝茶室那边撇了一眼,“才两年不见,长得那么高!刚刚在门口,隔壁邻居经过,一直在讲有个大明星送阿梅回来了。”
晏在舒笑笑,又跟阿姨讲了几句,就一个人呼啦呼啦地给汤扇风降温,裴庭那小子刚在门口挨了一球,估摸着是要在晏在舒跟前攒点好感度,火速喝完汤,到茶室去跟阿嬷打了个招呼就走了,这会儿餐厅里安安静静,隔着一个客厅,斜对面茶室门半开,蚊香和药油的味道里揉着股很淡的茶香,里边的谈话声很低,又保持着某种稳定的频率,像是相谈甚欢。
确实是相谈甚欢。
谢听梅也有些日子没见孟揭了,下午时在机场遇见确实是巧合,但从“司机程叔临时有事”,到“老太婆不会叫网约车”,再到“你要送我啊,那多不好意思,我还住西檀路,走吧”,这一串话术就是临时起意又连环成套的了,这小辈也确实有意思,她这么明显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也能正儿八经地跟她打配合。
明明不是会哄人的性格,做起这种事来确实有点刻意的可爱。
两人谈了些正经话题,既讲海市新政策,也讲奥新未来几年的发展方向,还讲两嘴国际局势,谢听梅不比别人,她年轻时恰逢海市经济动荡,一夜之间金流成沙满门倾覆的新闻不知道听了多少,她还顶着那样的名声,在人人可怜的目光里愣是把家撑了起来,她是乱世里杀出来的英豪,是五十年屹立不倒的定海神针,也是一个时代的象征。铿锵玫瑰。直到现在,七十往上了,还没放权,仍旧铁杆儿一把。
所以孟揭态度摆很正,不但因为对方是长辈,是跟晏在舒有亲缘关系的人,还因为她本身的人格魅力,和那种让人不自觉放低态度的气场,在倒茶接话的间隙里,他也会想,晏在舒其实像她阿嬷更多,到底是手把手带大的。
谢听梅又问起孟老爷子的身体:“人到这年纪了,就是小病小痛多,老孟是把犟骨头,不肯往医院多走的,做小辈的在这种事情上要拿得比他准,手腕比他硬,老孟才能多活上几年。”
孟揭应声好,会注意。
倒茶接话的间隙里,他的手机屏幕也亮过,最初震得急,特有气势地连震三次,然后频率变缓,震一下,再有气无力地震一下,从质问式的架势就过度到了无可奈何的寂静里。
然后茶室门被推开了,晏在舒先腻阿嬷,然后看孟揭,最后把目光落在桌旁的手机上,重重地落,轻轻收回,再仿佛刚刚注意到这个人一样,坐他边上,问:“你怎么来了?”
没有装不熟,也没有暴露更深的联结,就给了一句模棱两可的客套话。
原本以为会得到像孙阿姨一样的回答,有起因经过结果这一连串合情合理的故事线,但这祖宗没有,这祖宗云淡风轻说:“来接你。”
晏在舒本质上是喜欢挑战的,所以在遇上这样反套路的说辞之后,反倒缓缓坐正了,撑着下巴,转头看他,“这是我家,你接我上哪?”
“明天不是有排练?”
“明天周六,排练是周五,今天已经排完了。”
“原来你记得。”
晏在舒愣一下,紧跟着就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但没料到他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把这种只有他们能懂的晦涩密语放到台面上。
耳热。
晏在舒缓缓把撑着下巴那只手收回去,拨掉衬衫扣子,借着凉风缓那一阵热,可好巧不巧,阿嬷偏来一句:“周末干嘛,周末有约会啊?”
“……”晏在舒看他,再看阿嬷,像怕他再抖出什么惊人的料一样,脱口道,“有啊。”
顿半秒,随口胡扯,“看电影,看展,再去海边吹吹风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