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舟刚刚跃起,身后骤然传来数道箭矢破空之声,她一时躲闪不及,只觉有箭头带着寒意划过脸颊。
她下意识低低惊呼一声,情急下只能解开斗篷,扭身兜住箭矢,用力一掷,趁禁卫躲闪,迅速转身向后山的方向逃去。
穿入密林,借着对地势的熟悉,沈妙舟终于将身后追兵甩开了一段距离,回头望去,不见什么人影。
总算微松了一口气,她躲进小径旁的一簇矮树丛中。方才那一只铁箭将她易容用的面皮划破,到此时面具已经支撑不住,彻底张裂开来。
月色惨白,四周树影重重叠叠,幽静无声。
沈妙舟一面揭下面具,一面懊恼地想着方才的事。
原本对她而言,绑一个锦衣卫不算什么大事,可是半路却遇上杀手灭口,还摆明了要嫁祸于她,这便有些麻烦。
而且王世良不过是贪些钱财,她从没想过要害他性命,虽然她清楚那百户即使不在今日遇袭,早晚也会被灭口,但人在她面前断了气,心里总归有些不好受。
还有那个杀手。
杀手楼明明在五年前就已经覆灭,如今竟重新现世,那爹爹失踪是不是同他们也有关联?
忽然,斜前方传来一声极轻、极细的响动。
沈妙舟动作一顿,悄悄抽出玉刀,屏住呼吸,小心移步到那棵树前,压低了嗓音喝问道:“什么人?出来!”
树后有窸窸窣窣的响动,那人刚有动作,沈妙舟立时迎了上去,左腕一横,干脆利落地将刀刃抵上对方脖颈。
那人被吓得低呼一声,声音虽短促,却听得出音色柔婉温和。
竟是个女子?似乎……还有几分耳熟。
沈妙舟蹙了蹙眉头,下意识地抬眼看去。
刹那间视线相撞,沈妙舟怔住,一双杏眸瞪得溜圆。
竟是卫凛的未婚妻秦舒音?可她不是在和皇后闭关礼佛么?怎会深更半夜作这副打扮,藏于山间小路?
“嘉乐郡主?”秦舒音也瞧清了沈妙舟的容貌,惊呼出声。
沈妙舟一惊,回过神来,忙抬手捂住她的嘴,快速扫视一眼四周,确认并无护卫追来,这才转过头低低问道:“秦姐姐?”
秦舒音睁大了眸子,半晌,轻轻点头。
虽确认了对方身份,可沈妙舟有些迟疑,并未立即撤回玉刀。
秦舒音是崔家的表姑娘,父母亡故后寄居在崔家,后来皇后将她抱回宫中养大,又赐封她做了乡君。自己虽与她相熟,却并不是一路人。如今自己又露了行踪,若是就这样放走她,只怕会牵扯出不少的麻烦……
“今夜,我什么都不曾看见。”似是看出她的心思,秦舒音忽然出声,带着明显的示弱之意。她望向沈妙舟的眼睛,轻声道:“而且……我此去会离开京城。还请郡主,让我走罢。”
“离开京城?”沈妙舟不可思议地眨眨眼:“你……要逃婚?!”
秦舒音抿紧了唇,一张脸被月色映衬的越发惨白,半晌,她轻声道:“是。”
沈妙舟心头一动,隐隐约约生出个模糊的念头,随即试探道:“若我没记错,秦姐姐与卫凛的亲事,可是舅舅亲口赐婚罢?若是逃婚,就不怕牵连皇后和崔家么?”
“我的侍女会代我出嫁,等到了卫家,她再将我的亲笔信交由卫大人。”秦舒音似是想到了什么,顿了片刻,继续道:“……他也不喜这门亲事,想来会愿意帮忙。等过上几个月,依他的手段,做出个我得急症而亡的样子,自然不难。”
这番话倒是让沈妙舟奇了:“你竟不惜假死、冒此等大险,也要离开此处?”
秦舒音垂眸,默了良久,才低声道:“是。我有一个……不惜一切代价、也非见不可的人。”
沈妙舟缓缓收回玉刀,心中那个疯狂又大胆的想法逐渐成型。
倘若秦舒音所言非虚,那她借此机会以女主人的身份进入卫府,再想探查吴中仁一案岂不是要方便许多?
沈妙舟看着秦舒音,试探道:“既如此……不如便由我替秦姐姐嫁给卫凛罢?”
秦舒音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愕然抬眸:“什么?”
“唉。秦姐姐有所不知。”沈妙舟不动声色地偷觑一眼崔舒音,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小脸上堆满了愁容,看起来很是落寞,“其实……我早便心悦卫凛。只是先前碍于皇舅舅赐婚,才未曾表露心意。”
秦舒音惊讶至极,惶然道:“郡主金枝玉叶,是先镇国平嘉长公主独女,若是对卫大人有意,何必这般委屈自己?我又怎敢让郡主……这岂不是辱没了郡主?不成,万万不成的。”
沈妙舟杏眸弯了弯:“秦姐姐不必有此顾虑,我是真心喜欢他。原本以为此生注定没有缘分了,如今竟有这样的转机,哪里会委屈,我高兴都来不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