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个消息,她心中便隐隐有不祥预感,连夜赶去,潜入府衙,却在一片废墟中发现了爹爹的骨笛。
那骨笛是阿娘与爹爹的定情之物,若非情势万分危急,爹爹那般谨慎端方之人怎会将骨笛遗失?
她记得,吴家阿叔身边只有一个驼背老仆,自是无法李代桃僵。倘若尸体是吴家阿叔,那她爹爹去了何处?
倘若尸首不是吴知府,那能与他身形相仿的,会不会……是爹爹?!
沈妙舟被自己的猜测惊出一身冷汗,无边寒意如雨后薄雾般丝丝缕缕地从心底蔓出来,四面八方地渗进骨缝里。
她强定了定神,继续问:“你方才说,尸首在锦衣卫手里,不论何人都只有拿到都指挥使的手令才能查验?案情相关一应卷宗是否也都在他手里?”
“是。圣上有旨,此案全权交由都指挥使审理……”王世良说到一半,偷觑她一眼,哭丧着脸求饶:“祖宗!您想知道的我都交代,其他的就莫要白费心思了罢?毕竟那位爷的手段谁人不知?如今北镇抚司那就是铁板一块,密不透风,想潜进去难如登天!我家中还有幼子幼女,当真折腾不起啊,算我求您了!”
沈妙舟抿紧唇角。
锦衣卫都指挥使卫凛。
放眼整座京城,他的大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可是位敢杀了原东厂厂督唯一的侄儿、又亲手灭恩师满门的狠辣人物。
卫凛如今也不过二十三四的年纪,听闻初时他不过是锦衣卫里默默无名的低阶缇骑,却不知怎的得了前锦衣卫指挥使陈宗玄的赏识。陈宗玄视他如子,一路扶持提拔,让他在短短三年内青云直上,一跃成为正四品的指挥佥事。
然而,“荧惑”案发,他转头便亲手将陈宗玄缉拿下狱,竟又率锦衣卫血洗陈府,一场大火烧了三天三夜,陈家没留下一个活口,连陈宗玄那十几岁的独子都葬身在了火海。从此他便踩着陈家的血登上了指挥使的位子,成为皇帝的心腹臂膀,令人闻风丧胆,可止小儿夜啼。
如今卫凛更是与皇后母族、首辅崔家结了姻亲,今日相国寺内有禁军护卫,也正是因为与他结亲的崔家表姑娘随皇后在寺内闭关礼佛。算起来,二人的婚期应当就在几日之后。
沈妙舟懊恼地蹙起眉尖。
此案由卫凛查办,她想查爹爹是否还活着,确实就要麻烦许多。她与卫凛素无往来,寻他帮忙自是不能。锦衣卫中不乏高手,就算乔装混入北镇抚司,她又没有卫凛印信,怕是很难不惊动旁人。
不如趁他成亲那日防备松懈,潜入卫府,寻机摸了他的牙牌再说。
她在心中打定主意,抬眸看向王世良,低声问:“我再问你最后一事。背后指使你的……究竟是何人?”
王世良遽然变色,面上一片惶然,嘴唇哆嗦着:“这,这我当真不能说!”
沈妙舟正要迫他交代,忽然瞥见右手旁的阁楼转角处有人影闪过。
她扭头望去,问道:“谁?!”
第02章 替嫁
那人不答话,沈妙舟就见两支暗器闪着寒芒迎面扑来。她一掌推开王世良,顺势翻身跃进栏杆内,忽觉鬓边微凉,那暗器堪堪擦过她脸颊,钉入木柱。
她抬眼看去,那人似乎并不恋战,向天射了一枚弩箭后便闪身而退。
箭矢在空中发出尖锐急促的嘶鸣,升至最高点后砰然炸开,映亮了小半座藏经阁。
沈妙舟暗道不好,这是军中发射信号所用的响箭,上头装有火药,这般动静定会很快引来禁卫。她转过身,正想将王世良放下,而后尽快离开,却突然一怔——他竟不知何时没了气息!
方才明明已将他推开,怎的还会如此?!
沈妙舟心下大惊,骇然间蓦地发现在王世良脖颈之上,戳着一枚极细的墨色梭镖,融于夜色极难分辨。
看清这梭镖的一瞬,沈妙舟整个人如坠冰窟,连呼吸都窒住。
这是杀手楼秘传的暗器。
刹那间无数记忆碎片呼啸着蜂拥入脑海,绵绵密密好似成千上万根细针,刺得她脑中生疼。
夜色中亮起一簇簇火把,甲胄摩擦的动静伴着皂靴急促踏地的声音响起来。很快,似是有禁卫发现了沈妙舟,“锵——”地一声长刀出鞘,仰起头厉声喝问道:“什么人?!”
沈妙舟听见声响,匆匆取下那只细梭,收好放进怀中,刚走出两步,她忽又回头望了王世良一眼,终究还是转身离开。
“站住!”
“有刺客!护驾!”
四处巡守的禁卫听见响动纷纷赶来,火把在夜色中连成一条条火龙,将附近照得亮如白昼,方才还一片阗寂的山寺霎时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