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仿佛被突然砸下的惊雷击中,靖宁当场愣住。
一只戴着扳指的大手伸进她的视线,欲挑起她的下颌。
那一瞬间,她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没有抬手去挡,而是一手移开古琴,抓起短剑,就刺向对方中腹。
骤然发难,不可谓不快。
然而,几乎在她拔剑的同时,那枚扳指即刻向下,抓住了她的手腕,令她寸进不得。
“早就听说东君身怀利剑,本王片刻不敢放松啊。”左贤王哈哈大笑。
靖宁踉跄一步,撞上画案,案角的香炉被带翻,滚到地上。
“哐当”的声响引起帐外侍卫的警觉,立即出声询问。
她叫不出声,攥紧了剑柄,冷汗如雨。
全身的力气都用来对抗对方,腕骨似要被捏碎一般传来钻心的疼,却依旧不肯放手,试图将短剑往前再刺两分。
“无事。没有本王传唤,不必进来!”左贤王面上浮起狰狞的笑,不断加重钳制的力气,好一点点地折断这个女人的手。
在他手上,每一个女人垂死挣扎的模样都很像他打过的猎物。
靖宁痛得几欲惊厥,另一只手胡乱地在案上摸着,想要抓住什么可以救命的东西,却先摸到了一把灰。
——阿书送给她的香,还没有燃尽。
她已无法冷静思考,脑子里却清晰地涌现出这个念头。
下一刻,如同回应一般,卡在她腕上的巨力顿消,笼罩在她面前的庞大身影后退两步,轰然跌坐到地上。
“你……”左贤王以肘撑地,指向她的手半道转回,抓住了自己的喉咙。
他竟说不出话来!
靖宁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直到他呕出几口血,才猛地看向洒了一地的香灰。
“阿书……”
泪珠滚落眼睫的刹那,她有如神助一般爆发出极大的力量,将短剑换到左手,冲过去,举剑刺向倒地不起的左贤王。
一剑,两剑……利刃不断刺入血肉,“噗噗”地响。
直到她这一口气彻底泄完,累得再也提不起剑,才停下来拼命喘气。
而她跟前的血人早已没了声息,变成一摊死肉。
不知过了多久,靖宁忽然回过神,慌忙地爬起来,看向帐外。
帐帘安静地隔绝着里外的视线。还没有人发觉,或者察觉到不对也不敢进来。
怎么办?
没有太多的时间细思,她用左手笨拙地将带血的短剑装回鞘里,又兜头浇了自己两罐清水打湿衣衫,便打燃火镰,送到做装饰用的挂毯底下。
羊毛制的织物燃烧起来,很快,半座穹庐帐陷入大火,牛皮与黏土做的墙也被烘烤出黑烟。
靖宁这才裹上棉布长袍,看一眼被留在原地的古琴,狠心转过身,抓起袍摆去引火。
“救命啊!起火了!”
穹庐帐里响起尖叫。
守门的一惊,不顾命令撩起帐帘,便有个浑身浴火的人影冲出来,火焰迎风燎涨,吓得左右两排侍卫都纷纷跳开。
直到对方跑出好几丈,才有人反应过来,“东君!”
“快救火!王叔还在里面!”靖宁只管往外狂奔,遇到拦她的人,只管往对方身上撞,一边大喊:“拦着我干什么!去救王叔!王叔要是被烧死了,你们有几个头能砍!”
一众侍卫分不清她是有意还是无意,怕引火上身,又怕拦着她导致她出事,而后头的穹庐帐浓烟滚滚,左贤王生死不知,便都赶去救火。
靖宁这才得以跑出偏殿,滚到无人的甬道里,压灭一身的火。她来不及捡跑丢的头冠,便一面捂着咳,一面向王宫中央跑去。
这里与赤杼所在宫殿只隔三座穹庐帐。侍女每天都偷偷告诉她大君的状况,但到底如何,她要眼见为实。
突如其来的大火惊动了周遭巡逻的卫士,靖宁为避开他们不得不迂回绕路,却不想转角就遇上了一名侍女。她的模样大概十分糟糕,把人吓坏了。
“别出声!”她眼神一厉,肩膀一顶便将人推到墙上。
“东、东君。”侍女认出了她,哆嗦着说:“……您是要逃走吗?”
外头的脚步声跑远,靖宁放开对方,沉默不答。
对方的反应却出乎她的意料,“您换上我的衣裳吧,我的腰牌也给您,从北门出王宫,那边查验宽松……”
面前少女面上的真诚与担忧不似伪装,她眨了眨眼,缓缓松开按住短剑的手,哑声说:“我要去见大君。”
两刻之后,蔓延的大火仍未被扑灭,而左贤王毙命的消息已经传遍王宫,四下惊惶。侍卫长是左贤王心腹,一边指挥压住局面,又派了人去通知丞相。
在一片混乱之中,靖宁扮作侍女去给大君送汤药。此处守卫森严,但皆是才换来不久的私兵,并不认得她是谁,查过腰牌便放她进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