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在为难自己。
等他们走到青瓦楼时,金喜和时夜已经谈完生意了。金喜一见到裴焕生,就拉着他抱怨个不停,说赵老板一开始不满意,摆着脸色。他双手横在胸前,模仿赵老板的神情动作,惟妙惟肖。
裴焕生忍俊不禁,配合着他:“后来呢?怎么谈成的?”
“他想让我们让几分利,这可怎么了得。谁还不知道你裴焕生视财如命,我们怎么可能会让。”金喜哼唧两声,又开始他的表演,“僵持不下的时候,我说不然别谈了,今日可能天气不好影响心情了。然后他变了脸色哈哈哈——后来时夜把曲嘉的字拿出来,这老头直接笑不见眼了。”
时夜一边看热闹一边给裴焕生和祝升递来茶,他走到裴焕生边上,俯身小声问:“今日喝过茶了吧?西湖龙井?好喝吗?”
裴焕生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跟他说的?引他去的?”他一边说着一边瞟旁边的祝升,明显这个“他”指的就是祝升。
时夜笑了笑,没应,算是默认了。
他瞧着祝升静静地喝茶,没什么事的样子,便笑得更肆意了。
金喜只当他是因为自己演的太生动形象才这样的,跟着大笑起来。
裴焕生看着两个几乎要笑弯腰的,撇了撇嘴:……莫名其妙。
裴焕生曲着手指敲敲桌子,清了清嗓子正经道:“马上金娘子大婚,还有什么要准备的么?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么?”
金喜敛了笑容,坐下来翘着腿:“可别说了,金银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结婚哪有这么忙……就说几副首饰,他们挑来挑去,挑了一下午最后还是决定要最初的那套。我算是看不明白了。陪了她几日,实在是消受不了,还是让汪鸿之和她闹吧。”
“婚姻岂能儿戏,毕竟是人生大事,自然是事无巨细。”裴焕生笑道,“喜宴上的酒,上次汪老板来说金娘子想要用青瓦楼的群芳好。前几日我让人点了数量,恐怕不太够呢……”
金喜脸色一变,担忧道:“酿酒也不是一两日能成……不然问问他们,能不能换点其他的酒?”
“你都说他们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哪里找得到人商谈这些。还得麻烦我们金公子回家问问。”
说了半天,在这等着他。
金喜无奈一笑:“得。我回去问问。”
祝升忽然开口:“所以你还没有告诉过我,‘落桃花’究竟是什么东西。”
金喜的笑僵在脸上,他看着裴焕生,替裴焕生揪心起来。
时夜在一旁本是看热闹的,没想到祝升忽然问这样的问题,直接叫大家都僵住了。
裴焕生反应过来后,也只是轻轻一笑。他差点忘了,祝升还不知道“落桃花”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想你应该猜到过那是什么。”
他声音很轻,很飘渺,像是要把人引入某处无人之境,也可能是他的过往梦境。
“那是毒。
“是我制的毒。
“夜桥应该早就调查过我吧。是怎么说我的呢?关于我的身世,我的过往,我的所作所为,你们又知道多少呢?”
裴焕生眼神一变,犀利的目光看向祝升。
祝升平静地看着他,说:“两年前幽州刘家遭毒杀灭门,是你所做。”
“嗯。”
“与其说你来自飘渺谷,不如说你来自大漠。你娘是裴清瑜,后来在飘渺谷安身。至于你……关于你的信息实在太少。你迄今为止的人生中,前半段像是空白的。只知道你从大漠黄沙中走到江南水乡里,销声匿迹了似的,直到五年前在金州才有你的踪迹。”
裴焕生忽然笑了,江湖上若是真的只有这些关于自己的信息就好了。若是再往前算上几年前,应该比这会更多一些。不过江湖早就遗忘了落桃花的主人。
祝升继续道:“不过我猜,两年前我们在凉州姑臧城见面时,你要去幽州杀人。而要杀的,正是幽州刘家。”
“……你真的很聪明。”裴焕生满意地点了点头,可他忍不住摘下手腕上的念珠来拨弄,他眉头微微皱起,谈论那些他不太想回忆的过往,“十八岁时我曾扬名过一时,因为落桃花。后来也因为它我成为众矢之的。二十岁被人追杀至幽州……幸运……幸运的是,我被人救了。可他却死在幽州刘家的梅花枪下。”
说到“幸运”二字时,裴焕生的声音明显一顿,带着些哽咽。祝升觉得,他应该是觉得自己是不幸的吧。被人救了活下来,却让人因此而死。不过是一命换一命罢了,又有什么幸运可言呢?
“不过这些已经很久远了,快是七年前的事情了……”裴焕生苦笑一声,有些想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