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凌云现在如此说,倒有几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意思,既然宁清歌给她扣高帽,她就拿仁政来压宁清歌。
捏在刀柄上的手微微松开,盛凌云偏头,略微得意地看向对方。
不知何时,周围已聚满百姓,足足排成三层,个个伸头探脑地往这边看。
宁清歌并未叫人驱赶,甚至在赶来屈府时,故意穿过热闹集市,引人来此。
她收回视线,突然反问道:“八殿下是想斥责北镇抚司行事严苛、滥用酷刑?”
盛黎书微微一笑,回道:“宁大人言重了,本王只是觉得一人做事一人当,何必牵连家人。”
她自以为说过宁清歌,握在刀柄上的手又松开,两手背在身后,直挺挺堵在府门缝隙处,莫名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宁清歌见状,不仅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还偏身向方画影,低声耳语几句。
方画影先是抱拳称是,而后喊出几人,快速向远处跑去。
因急事的缘故,这些人没有丝毫停留,不到片刻,就瞧见她们扛着一堆大家伙赶回来。
盛凌云不免疑惑,盯着她们将东西放在府外。
其余人也没卖关子,东西一放,黑布一掀,竟是常年摆放于衙门之中的一对铁质的虎头、龙头铡。
此刻一左一右摆在府门口,如同冷厉门神,那极锋利的刀锋下,还隐隐能见到残留的血迹,威慑力极强。
这还没有完,宁清歌手一挥,便道:“将屈府围住,若无本官号令,任何人都不许走出屈府。”
“是!”
话音未落,就见众人绕着白墙而跑,将这府邸团团包围起来。
盛凌云眉毛一拧,以为是宁清歌辩驳不过自己,就开始耍起无赖,刚想说话,便又瞧见方画影搬来木桌、木圈椅,甚至还掏出个惊堂木,往木桌边缘一放。
宁清歌这是想将整个衙门都搬过来吗?
“大人,坐。”
宁清歌突然抬眼,深深看了方画影一眼,她只吩咐方画影将虎头、龙头铡抬来,没想到这人还能想到其他。
听闻她过往事迹,还以为是个过分刚直的倔脾气,她还想着或许要磨磨对方性子,如今看来,不是不会察言观色,真是被家族打压至此。
宁清歌收敛神色,坐到圈椅上。
如今倒好,之前本是盛凌云借着台阶,居高临下俯视着宁清歌,现在反倒变成姿态闲适的宁清歌,漫不经心地看着盛凌云傻站。
盛凌云咬了咬牙,憋出一句:“宁大人好大的架子。”
宁清歌似笑非笑地回:“臣不如八殿下。”
这是在说她堵在门口,阻拦宁清歌她们抓人呢。
盛凌云面色青一阵紫一阵,只道:“我去将屈钰那家伙提出来。”
宁清歌摇了摇头,说:“八殿下慢些也无妨。”
她话音一转,又道:“既然八殿下说不要牵扯到其余良善之人,那臣就只罚该罚之人。”
“宁大人这是何意?”
宁清歌微微一笑,往旁边招了招手,方画影立马奉上笔墨纸砚,再肃声道:“北镇抚司成立之后的第一案,就由本官亲自在屈府门前、八殿下眼前、众百姓目视之下,亲自审讯、行刑。”
她一字一顿,措辞严谨地继续:“以证北镇抚司明公正义,不负陛下所托。”
盛凌云瞳孔一缩,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宁清歌利用了,宁清歌不仅要处理屈家,还要拿屈家和她立威!帮她这个新立北镇抚司扬名!
宁清歌像是没有注意到她要喷火的目光,自顾自环视周围,随着时间越拖越长,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摩肩接踵,将两旁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宁清歌微微颔首,便扬声道:“北镇抚司办案!若有被屈家借势欺害者,可直接上前陈述冤情,待锦衣卫查明确有此事,便立即按大梁律法处置!”
话音落下,周围声音一静。
众人表情或震惊,或诧异、或不可置信。
如此判案者,自古及今,从未有之!
此时已到中午,浓云被吹散,炙热红日升到最高处,将明亮刺眼的光芒投射到汴京每一处。
风掀起摆在桌面的宣纸,不知是谁先开口,周围传出议论纷纷之声,有人想往前冲,又被旁边人拽住,心中还有顾虑,哪敢轻易上前。
盛凌云无意识退后半步,不知是热的还是吓的,额头冒出黄豆大小的汗珠,后槽牙松了又紧,连咬数次。
完全想不到宁清歌会这样做。
早知宁清歌手段众多,可始终没有亲身经历过,而宁清歌也鲜少如此与人正面对峙,大多是隐于朝臣之后,操纵人心、挟势弄权。